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霸海風雲 | 上頁 下頁 |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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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仙子脫掉蟬紗,迎著清虛子,卻突然一驚;老道眼中噴的不是淫慾之火,而是狂怒的火焰,長劍發出厲嘯,飛旋而至,顯然神智仍清,內力注於劍身。 她駭然一驚,桃花春霧對這牛鼻子起不了作用,豈非奇事?這老道確是不可輕視哩! 劍到,她手中蟬紗猛地一揮,一股軟綿綿而力可攻山的奇猛力道,向清虛子捲去。 清虛子急怒攻心,但靈臺未昏,向左一閃,振出一劍。 蟬紗突然一抖,反捲長劍,「嗤」一聲劍氣和陰柔內勁先行接觸,清虛子只覺手腕一麻,長劍脫手。 他一咬牙,雙足疾點,身形借勁反飛,「嘩啦」一聲撞倒圓窗的朽欄,出了大殿。 「想走?你做夢!」桃花仙子急起直追。 清虛子亡命前奔,武當絕學八步趕蟬加上八禽身法,見林便穿,見草就躲,他身為「無」字輩大弟子,功力自不等閒,這一全力施為,端的快逾飄風,而且他顧命要緊,心思縝密,狡似脫免。 桃花仙子其實已年屆花甲,乃是江湖最淫毒的女魔,三十年來淫孽遍天下,吸取男人元陽,從來不留活口;所以武林中人但聞桃花仙子大名,卻抓不到她害人的真憑實據,無可奈何。她功力奇高,桃花坳是她名義上的落腳之地,其實她極少在家,去找她晦氣的人只有白跑了事;即使找著她,也不見得奈何得了這女魔頭。 她絕不能讓清虛子活命,奮起急追,她功力雖高出清虛子多多,但這一帶林深草茂,四處怪石如林,老道只在這兒貼地急竄,視野有限,她枉自白費心力。 不久,老道被迫得逐漸往山巔移。山頂是一片參天古木,空隙僅存狐免,白天裏林中陰森,晚間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老道往林中一竄,豈知桃花仙子已經先到林下,他百忙中凌空縱起,想由林頂逸入。 「還不乖乖聽話?」桃花仙子嬌叱一聲,跟蹤直上,蟬紗一揮,猛捲老道後腰。 老道已感到勁風壓體,身形疾轉,大吼一聲,雙掌齊推,武當絕學「一捲掌」全力施展,以半甲子修為的內家真力作孤注一擲。 「蓬」一聲悶響,老道像隻斷了線的風箏,向後直飛五丈之遙。 桃花仙子身形略頓,猛將蟬紗向後一振,身形急射,撲向半空中的清虛子。 老道無暇思索,半空中手足齊推,「怒鷹翻雲」身法向後急翻猛射,只聽他驚叫一聲,身軀向黑沉沉的山頂後無底深淵飛墜而下。 桃花仙子屹立在崖旁樹梢頭,發出一聲媚笑,向黑沉沉的深淵嬌喚道:「道爺,這是無量山無量潭,深有百丈,鵝毛不浮,你倒落了個全屍,有福哩!」 聲出人閃,返奔無量道院,這時已是五更將盡,天泛魚肚白了。 天將破曉,大道上六名少林僧人去而返回,快逾狂飆向無量道院趕來。 一聲夜鴉尖鳴,發自左側山側,無量道院中本來燈火輝煌,突然全部熄滅。 六名僧人急急趕到,已不見廣場中的車馬,領頭的和尚搶入大殿,火摺子一亮,他合掌唸說道:「阿彌陀佛!貧道晚來了一步。天魔夫人,你這淫惡女妖終將自食其果,報應不遠。」 另五名和尚呆立在殿門外,全皆低首垂眉合掌唸佛。 大殿中,有四具赤裸裸的無頭屍體,血尚在汩汩流出,找不出任何可資辨識身分之物。 而空間裏,尚流動著一縷餘香。 「師弟們,我們埋了他們,再上武當報訊,少林弟子也將找那女魔為江湖除害。」 和尚一面說一面走近屍體。 「師兄,似乎有一位道友脫險了哩!」一個和尚叫。 為首大和尚檢視了四具屍體,良久方沉聲道:「素女玄牝吸髓功,這是失傳已久的至淫霸道房中術;四位道友先被吸盡元陽,最後慘遭斷首之禍,這些女妖好狠毒的心腸,清虛子道友不在其中,定然是見機服下我的避邪丹,得以倖免。」 「恐怕他亦已罹難,瞧那兒。」一個和尚向殿角大柱上一指。 眾僧順指看去,合抱之大樹上,一把長劍插入柱中近尺,寒芒閃爍,大和尚走近,縱起拔下長劍,看了說道:「果是清虛子道友之物。看景況,屍體鮮血未凝,而餘香仍在,可能是妖女們遁去未久,我們先搜!」 六個和尚直搜至天色大明,一無所獲,頹然返回殿中,不由大吃一驚,神龕上端,懸著一塊破布幔,上面寫了十個大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是用布片蘸著鮮血寫的,蘸血布團兒還在屍體之旁。 「這妖女功力奇高,在我們全神搜索之際,竟敢在咱們身側弄鬼,哼!權將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到幾時;我五方僧悟因與你勢不兩立。」 六個和尚將四道屍體埋在後院荒園中,趕赴武當傳信去了。這一來,武當少林竟然一舉而出了,冤哉!天魔夫人! *** 一行車馬凌晨起行,出了辰龍關,過了界亭驛,向馬底驛迤邐而去。 最先一輛車中,傳出天魔夫人的輕語:「師妹,你打算到桃花坳拜訪韓老前輩麼?」 「不了,我們絕不能和她有所牽連,免被人注意,我對她那素女玄牝吸髓功確是不敢領教,未免太歹毒了些,上次她還有意留我拜在她門下呢!」 「我也有此同感,尤其她那不留活口的殘忍手段,委實不敢苟同,總有一天報應奇慘。」 車馬經過一條小溪流,官道沿河谷向西走,地勢略為平坦,兩側山的對峙,並不險峻。 迎面有座小亭,孤零零地座落路側,涼亭中,兩個青巾包頭,面目黝黑的村婦,正在倚石而坐,一雙明亮的大眼,正注視著冉冉而來的一行車馬,似有所待。 *** 在辰龍關下一所小客店中,逸雲和如黑正在店樓上進餐,一面商討行止。樓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只聽如黑說道:「用不著跟蹤了,咱們得趕快脫離湖廣北上,今天就往回走。」 「此行一無所獲,真冤,不過我還不能北上。」 如黑驚問道:「為什麼?你不和我同行了?」 「你忘了,我要到汩羅一省祖塋哩!」逸雲笑答。 接著他又道:「如果你能等,不怕誤事,何不伴我一行?咱們可由巴陵走武昌,出武勝關入河南,如何?」 如黑小嘴一噘,似嗔似怨地說道:「你壞嘛!明知我必伴你的,卻用這些話擠我,你……」 逸雲伸出左手輕拍他的右肩,笑道:「謝謝你,黑弟,我恐怕你另有要事,不敢請你同行,待省塋事了我送你到熊耳,還得請你指引,一遊關洛,怎樣?不礙事吧?」 如黑甜甜一笑,點點頭。逸雲心道:「黑弟五官勻稱,要不是肌膚灰中泛青,頰上沒有那一大塊胎記,準是個美男子,造物主確是不公平啊!他這一笑,真美哩!」 他回了如黑朗朗一笑,如黑突然低下頭,嗔道:「你……笑什麼?」 「笑你右頰旁那隻笑渦兒,你定可千杯不醉,敢喝麼?」 「恕不奉陪,要酒你自己叫,但我不准你喝。」如黑似笑非笑地說,亮晶晶寶石似的大眼,向他一轉。 逸雲又是一怔,低頭吃飯,心中暗說:「造化弄人,造化弄人!他這雙眼……唉!」 如黑只道他心中不快,伸手輕撫他的虎腕,低聲說道:「哥,說著玩啊!你要喝兩杯,我怎會阻你……」 逸雲輕笑出聲,說道:「兄弟,你想到那兒去了!這些日來,你幾曾見過我喝酒?別胡猜亂想,快填飽肚皮,準備上路。」他給他佈菜。 兩人相對一笑,低頭進餐。 樓梯「登登登」震得山響,搶上來三名大漢,全都在三十餘歲壯年,虎背熊腰,人才一表,身穿兩截對襟短褂,腳下是爬山虎快靴,腰帶上各懸著一把長劍,背上有小包裹。 三人看了逸雲如黑一眼,見是兩個少年書生,卸下包裹佔了一副座頭,向跟上來的伙計叫著道:「伙計,來幾壺好酒,大盤燒滷一盤,要現成的,爺仍要趕路,快!」聲如洪鐘,直震屋瓦和耳鼓,一口河南土腔。 店伙計吃了一驚,慌忙的應喏走了。片刻,酒菜送上,三大漢踞案大嚼,旁若無人。 酒至半酣,一名大漢壓低聲音說道:「我說二弟,你可認得那六個走方行腳僧?」 「少林五方僧悟因我認識,另五個陌生得緊。」 「他們行色匆匆,你可看出邪門?」 「這倒沒看出,只是那一把無鞘長劍卻是岔眼。」 「那就是了,還有他們臉上悲憤的神色。」 「管他娘!閒事少管些,咱們自己的事正經。」 始終沒開口那人終於說話了:「昨晚上咱們在太平鋪碰上的金虹劍左老賊,說不定是衝咱們而來的,大家得小心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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