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霸海風雲 | 上頁 下頁
一九


  段氏便將曲靖途中遇賊,方逸君伍雲英飛騎解圍,得全性命的事一一詳說了。如峰接著道:「華家一門老小能有今日,皆是方家恩人夫婦倆所賜,十八年來,大恩未酬,耿耿於心。方恩公一家,皆是武林人物,這次你歷練江湖,為父將此事道出,就是要你務必找到方恩公一家,力所能及,盡可能替華家酬恩。說嚴重些,就是不惜一死,義無反顧,絕不可負我之望。」

  逸雲唯唯應諾,並將方家夫婦的概略問明,這才返回內室。為免佛道同源金像生出意外,他取出一碗水銀將金像浸入,金像立時成了銀像,揣在懷中準備明晨上道。

  午後,甘龍造府拜訪。年輕人自有他們的天地,兩人在逸雲的書房中深談。客套一番,甘龍豪邁地笑道:「雲弟,如峰叔說,你將遠走湖廣省祖塋,恰好我有事亦往湖廣一走,你可願隨我一同走一趟麼?」

  「大哥好意,小弟心領,不知大哥到湖廣有何貴幹?」

  「還不是押鏢?重慶府分局昨日傳信前來,說有一批紅貨需運武昌府,這批紅貨十分貴重,要家父慎重派人押運。重慶到武昌,走的是水路,水路朋友與敝屬甚有交情,不必擔心。家父不願前往,但為了安全,命我和二弟三妹走一趟。我想起你也要往湖廣,何不同行也有個伴兒呢?」

  逸雲笑道:「大哥是管我的飯呢?抑或要我撐船?哈哈!」

  「就算是管飯罷。有你這打虎英雄在,小毛賊怎敢上門找油水?哈哈!」

  「大哥取笑了!水上沒老虎,沒機會給我僥倖,我還是走貴州算了,免得拖累你們。」

  「不成!反正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大哥,其理安在?我是手無縛雞之力,膽小如鼠的人,萬一強盜劫鏢,嚇死了才冤呢!」

  「鬼話,三妹說,那晚親見你扔石子趕大貓,誰說你膽小如鼠?好啦!別推託,要你同行,其實是三妹的意思。你要不同行,只有勞駕你向她說去。」

  「三姐就會作弄人,我能幹啥?」

  甘龍嘆口氣說:「也怪三妹不得。她對你是一往情深,可是你卻睜著眼裝傻,而且你也確是提不起,要你跟我們練拳腳你不肯,她只能徒呼荷荷。二十歲的丫頭,再不出嫁就太晚啦!這次武昌府有一房遠親,也是武林有名的人物,託人傳信到昆明,向家叔致意,要結這門親。三妹是三心二意,把持不定,她要和你同往,給她拿主意,你要不去,她會恨你一輩子。」

  「大哥,我去又有何用?說不定反而壞事哪!」

  「那也是無法之事,你真傻麼?她並不是要你出主意,而是要將你和那人比較哪!」

  「我更不能去,大哥,這……這……」

  「別這了,我和二弟都不怪你。老實說,我們還真希望你是我們的妹夫。唉!這是緣,不能強求。你寫得一手好字,勞駕,替我們照管文牘瑣事,到了武昌事畢,我親送你到汩羅一走。」

  「要有強盜劫鏢……」

  「放心,雲弟,三妹會照顧你。再說,要劫鴻安鏢局的紅貨,不會那麼輕易的,哈哈!好啦明兒見。」

  「就這麼辦,明早一準前往尊府會合。」

  ***

  由大理入川,惟有出貴州北上比較好走,遠是遠了些,但較為方便,這是鴻安鏢局雲貴川的走鏢路線。

  三男一女四匹健馬先到昆明,護送一批紅貨到貴陽,然後悄然北上,由松坎河入川,曉行夜宿,一路無事。

  逸雲是一身青褂,腰上纏著褡褳,一頭黑亮長髮挽在頂端,既不像生意人,更不像農家子弟,但那絕世的風姿,卻至為搶眼。

  甘龍兄弟一身青色勁裝,挎刀背槍威風凜凜,甘鳳仍是一身紅,勁裝將她一身襯得惹火之至,紅巾繫髮,粉面桃腮,亮晶晶的美眉,令人心動的櫻桃小口,胸前雙峰競秀,小蠻腰只勝一握,鞍旁插長劍,顯得嫵媚而又英氣勝過鬚眉,她是一朵盛開的花,一朵帶刺的紅玫瑰。

  甘龍兄弟走在前面,逸雲在中,甘姑娘後面緊跟。這一帶山高路險,馬兒也心驚膽顫,逸雲竟然不太害怕,甘姑娘卻芳心忐忑,替逸雲擔心。

  堯龍山一過,山勢往北迤邐而下,進入了綦江河谷,險峻便少了。

  正通過堯龍山,越過兩座山路,猛聽一聲淒厲的長嘯破空而來,接著嘿嘿大笑如期而至,聲如梟鳥夜啼,令人毛骨悚然。四匹馬同時止步,逸雲掩住雙耳,說道:「難聽啦!這是什麼畜類的聲音?」

  「雲弟,別胡說。」甘姑娘趕忙制止他往下說。

  甘龍翻身下馬,亮聲兒叫道:「鴻安鏢局甘氏三兄妹,驚擾瞿老前輩仙居,借道赴川,老前輩休怪。」

  「你們來得正好,過來,別呆在那兒。」聲如裂帛,十分刺耳,發自對面山麓。

  「晚輩聽候吩咐。」甘龍說完,躍上馬背,四人同向下走。

  逸雲微笑著回頭問道:「三姐,這人真是個人麼?」

  甘鳳面色緊張,聞言不由一笑,隨又一正色說道:「別大聲讓人聽見,咱們就可見到那人了呢!」

  「三姐,你面現驚容,難道說這人會對我們不利麼?」

  「很難說,這人乃是川南一霸,名叫狂魔瞿非,踞居這一山林左近,凡是經過此地的人,要偶然碰上了他,準有麻煩,假使剛遇上他發狂,那就……」

  「就有天大麻煩,是麼?」

  「是的,不死者幾稀。」

  「大哥與他有交情麼?」

  「交情談不上,反而被他毀了我們兩次買賣,有苦難說。」

  「大哥英雄蓋世,怎不誅了他?」

  「他功力奇高,我們惹他不起,只有低聲下氣,但求平安無事就成。別說了,到啦!瞧唉!造孽!」

  百十丈山口轉角處,一株大樹下,坐著一個怪人,一頭蓬髮,其色青灰,身披一襲血跡斑斑灰色齊膝直裰,下身破夾褲,一雙大赤腳,身材高大,坐在地下也有五尺高。他臉上夠唬人,赤眼塌鼻,短眉闊嘴,獠牙森森,臉無四兩肉。一雙瘦骨嶙峋的大手,正將身前一具赤身露體的男屍,一條條筋肉慢慢撕下放在一旁,鮮血流了一地,屍體顯然剛死不久。

  逸雲只覺頭皮發炸,也暗中氣湧如山。

  相距十來丈,甘龍招手要大夥兒下馬,大踏步向前,距狂魔丈外躬身一禮說道:「老前輩寵召,晚輩恭聆教益。」

  狂魔連眼也未抬,正將屍體的肚中臟腑緩緩摘出。

  姑娘側轉螓首,不敢正視。

  逸雲卻以手蒙臉,突然驚叫道:「嚇死我了!這像是野獸食人,天哪!這人是獸麼?」

  他這一叫,甘氏兄妹嚇了個魂飛天外。

  甘鳳趕忙把他挽住,用玉手掩住他的嘴,急聲輕喝道:「雲弟,你胡鬧,糟!」

  狂魔緩緩抬頭,掃了眾人一眼,甘龍兄弟嚇得倒退兩步,倒抽一口涼氣。狂魔目光落在姑娘和逸雲身上,打量好半晌,突用那不像人類的聲音說道:「甘大師父,這人是誰?是紅貨麼?」

  甘龍答道:「那是晚輩鄰居,欲往湖廣省親,順道同行。」

  「叫他不用去了,留在這兒。」狂魔若無其事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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