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霸海風雲 | 上頁 下頁
一一


  點蒼山,也叫靈鷲山和大理山,蒼山雪是大理四大名勝之一;大理人要不知「玉洱銀蒼」,簡直丟人透啦!「玉洱」就是洱海,那是個充滿詩意的湖泊,平靜時十分溫柔,冬春之季,白玉峰上一出現了望夫雲,乖乖!怒濤澎湃,翻天覆地。

  「銀蒼」就是點蒼山,蒼翠如黛,高而不感其險,峰頂終年積雪,主峰白玉峰名副其實,遠遠望去,光輝奪目。

  大理,是大理國和南詔國的國都,洱海和點蒼山左右夾持,龍首關和龍尾關上下相扼,形勢險要,風、花、雷、月四大奇景,天下聞名,大理石更是大名鼎鼎。這種石產自點蒼山,好的大理石又稱醒酒石,相當珍貴。

  明朝中葉,大理人口不多,入山七八里地,全是土人納西族的天下,納西族的姑娘,端的美得教人心跳。

  ▼第二章 龍吟尊者

  華如峰一家,也是早年拓荒者之一,家住南門外七八里山麓一帶,站在莊後山巔,可以遠眺龍尾關。

  這天是三月的最後一天,華如峰奉乃父之命,到城中採辦日常用品,順便替妻子辦些需用之物,因為他妻子段氏,距臨盆之期已是不遠。

  他趕著一匹健馬,馬上馱滿了亂七八糟的物品,出了南門,直奔自家莊院。天氣暖洋洋的,小伙子敞開上衣,露出壯實的胸膛,解開頭巾大踏步趕路。

  正走間,只見迎面蹣跚地來了一個老頭兒,身材雄偉,灰布長衫飄飄,不是土著打扮,臉如松風古月,皓髮如銀;可是臉色泛灰,雙腿沉重,似在拖著走,額上大汗珠直往下掉,踉踉蹌蹌劈面撞來。

  小伙子醫道不含糊,慌不迭丟掉韁繩,上前扶住老兒,大聲喚道:「老伯,你可能身中奇毒,腳下不便,將陷昏沉之境。我請你到我家小住,也許有救。」

  老頭子定神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只一伸臂,小伙子「叭噠」一聲跌了個仰面朝天,仍掙扎著要向大理走。

  小伙子飛快爬起,直著喉嚨叫道:「不成,雲貴的名醫全是草包,救不了你,只有我家還馬馬虎虎,你得跟我走。」他搶前數步,伸胳膊去架老頭兒。

  老頭子沒理他,仍往前一步步亂晃。怪!小伙子兩條胳膊可倒掣奔牛,可就架不動一個病老頭子,反而被拖著走。他心裏一急,一面使死勁拖,一面破口大罵道:「老傢伙,你想死?你偌大年紀死了活該,但我不能見死不救。你再掙扎,我兩拳頭把你打昏扛著走。」

  老頭子大概心裏一動,止步不走了,虛弱地問道:「你家裏有草藥麼?揀最名貴的說。」

  「有玄參、毛參、百年獨活、龍鬚草、何首烏……」

  老頭打斷他的話問道:「玄參夠老麼?」

  「有百餘年的老玄參。」

  「不行,但或可止住毒氣攻心,帶我走,小伙子。」

  小伙子不帶他,一彎虎軀將他背起,大踏步去抓馬韁,大喝一聲說道:「馬兒,咱們趕兩步。」

  小伙子放開腳程,跑得相當快,五六里地不過費了半盞茶時,直往山邊家裏撞。

  說是莊,真可教人笑掉大牙;一間三進院,兩旁有五間瓦舍,後面有兩座倉房,前面一塊廣場,居然用小木柱圍起一道柵門,廣場兩側,一邊栽著茶花,一邊是映山紅,這是大理最名貴和最常見的兩種花。

  這只能算是村舍,同北起右側百十丈之遙,那座有巨木圍欄,內有五座高樓的大宅相比,簡直有大巫小巫之別。

  廣場上,五六個長工在整理農具。華如峰父親華昌齡,穿著一身灰布褲褂,在廳前石階背手眺望。

  小伙子「砰」一聲推開柵門,直往廳上闖,一到階下扔掉韁繩,氣急敗壞地直嚷道:「爹,快救人,這老人家中毒甚深,要快。」

  華昌齡大概也是個急公好義的人,脫口叫道:「背往東院,別管馬。」他領先便走。

  東院,其實就是東廂房,乃是父子倆讀書煉藥的地方。廂房裏堆滿了草藥,刀石臼爐一應俱全,架櫥上瓷罐中盛了不少膏丹丸散,有一張木腳四五張小椅,大概是專供病人用的。

  父子倆不用下田,那是長工們的事,平日裏打熬筋骨,研討藥理,遠近如有患重症的病人,父子倆就是義務大夫,但小病小痛概不通融,那是城裏大夫的事。

  小伙子把老頭子往榻上放平,華昌齡飛快地一面把脈,一面去揭眼瞼,驚道:「這種毒,糟了!有化血之能,難難難!峰兒,先去取玄參來一試,可能已無能為力了。」

  「爹,老人家也說玄參無效,只能保住心脈……」

  「廢話!快找來。」

  小伙子忙打開一側的小木櫃,取出一個膽瓶,倒出數片其色淡黑,清香撲鼻的玄參片,遞到乃父手中。

  老頭子這時知覺仍在,只是渾身發軟而已,張口吞了玄參片,乾了遞來的水杯,便閉目養神,其實在行功迫毒。

  老頭子就是四海狂客姜濤,他用鎖脈閉穴奇功,將下肢封死。但化血神砂乃天下奇毒,歹毒絕倫,沾血就化,人身各處豈能沒有血?也絕對無法閉住,萬一閉住,那地方一定是廢了。所以在這一個時辰之中,必須刺破外踝下的金門穴,放出餘血,再輸入新血,以免雙足告廢。

  從百花谷到大理,將近四百里之遙,他又不能運足神功飛趕,所以足足花去一夜功夫,才趕到大理,共放了六次血,他怎吃得消?要不是他神功蓋世,早就完啦!

  想由大理進入白玉峰,去找大哥閒雲居士,但這希望不大;因為他在未至百花谷之前,已經踏遍了點蒼十九峰,不見大哥的蹤影。可是只有這裏或可僥倖,沒有人可以救他啊!

  將近大理,他身上的血液,已經失去了三分之二以上,仍然未倒下。

  百年玄參一下腹,保住了心脈。華昌齡檢驗全身後,嘆口氣道:「血液將罄,下肢肉死筋骨,大羅金仙也無能為力了,這種毒真夠歹毒無倫啊!」

  「老弟臺,依你看,我還能支持多久?」四海狂客問。他已清醒很多了。

  「玄參確是無能為力,只能止住一時,假使有千年玄參,也許還有救,可是……可是……」

  四海狂客一聲長吁,閉上雙目,黯然地說道:「想不到我英雄一世,一時大意,抱恨雪山,真是天亡我也!」頓了一頓,睜開雙眸,注視著父子倆片刻,又道:「賢父子古道熱腸,在世風日下人心鬼蜮之今日,誠屬難能可貴,請聽我臨終重托,務必請賢父子代為轉達敝師兄……」

  突然,他目中神光倏現,住口不說,目光落在櫥頂上。櫥頂,有一排花盆,種著許多似草非草似花非花的藥草。最左那花盆中,有一株怪草,莖粗如雞卵,對生著八張闊約二指長有一尺的草葉,莖頂攤開一朵大如手掌的雲狀物,整株奇草,翠綠而似乎透明,像是玻璃所雕鑄,翠綠的光芒隱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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