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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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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道:「這是琉球國寶三弦琴,奏的曲子都是打中國來的。只是傳了幾代之後,曲音已與出處不同。」崔軒亮笑道:「小哥知道的挺多啊。」 小方輕聲道:「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崔軒亮見他神色落寞,好似心裡藏著什麼事,正想多探聽幾句,忽然車輪一震,牛車走上了青石子路,四蹄拍打落地,竟是清脆有聲。崔軒亮喜道:「這就是舜天王街麼?」老陳笑道:「沒錯,總算到啦。」 煙島方寸之地,貧瘠窄小,沒想竟有青石板鋪路,倒與北京、南京這些大城相仿,想來魏寬費盡心血,竟不惜從中原運來了石材,這才把這煙島建得如此美侖美奐。 好容易到了熱鬧地方,崔軒亮滿心驚奇,一時伸長了頸子,四下張望,只見這街上滿是商家,賣吃的、賣酒的,貨品雜物琳琅滿目,全是異邦文物。此外每間房子都有石獅子,不過體形不大,也非置於門口,而是建在屋頂上。自又讓他看傻了眼。 看這「舜天王街」本是琉球人士聚居之所,風俗民情自然大異於中土,樣樣都透著新鮮,崔軒亮瞧了一陣風景,便又四下搜索起琉球少女的身影,只想瞧瞧她們姿容如何,打扮如何,談吐氣質又如何?與中原大城的姑娘們相比,卻又是哪邊姑娘貌美些? 正亢奮間,牛車卻轉入了一條巷子,隨即停了下來。崔軒亮悵然若失,悻悻掃眼一看,只見面前一處建築,上書「三山會館」。 終於到了。方今琉球王名叫「尚巴義」,至於這「三山會館」的名字,則是取自于古琉球的「山南」、「山北」與「中山」等三國。看這會館如此定名,一來是發思古幽情,二來則是示意王道寬容,表明尚巴義自己雖然出身「山南國」,施政卻能不分南北,舉凡琉球子民,皆能一視同仁。 時近正午,眾人總算來到了會館,便一一跳下車。老陳走到門口去看,卻見「三山會館」卻是大門深鎖,不見有人,門口還拉了一條繩索,門上貼著一道符令,上書「島主令,公務重地,嚴禁擅闖」。 大白天的,「三山會館」卻是空無一人,當真奇哉怪也。再看那符上印了只小小雲燕,色做深紅,好似真是煙島島主的號令。再看那段漢字旁另有諸多奇文異字,或橫或直、有彎有曲,想來都是些異國文字,文意想必差相仿佛,都是禁止外人擅闖。 崔軒亮心裡很煩,道:「這又是怎麼了?不許咱們進去麼?」老陳罵道:「誰說的,門口有衛兵麼?」三人望著腳邊的繩索,面面相覷間,不約而同舉起腳來,一齊跨過了那道繩索。眾車夫一旁看著,忍不住低頭嘻笑,道:「中國人啊。」 小方冷冷地道:「中國人怎麼啦?礙到你啦?」說著朝地下狠狠吐痰,料來是要打人了。 天下諸國民風不同,蒙古民風剽悍,大食百姓虔誠,至於琉球、東瀛、朝鮮等國的百姓,則多半是守法知禮之輩,每逢見到官府禁令,莫不乖乖低頭,不敢觸犯。唯獨中國百姓不同,官府越是嚴禁,越要試上一試,眾車夫看入眼裡,忍不住便都笑了。 老陳哪管誰來譏笑,反正這門口一無衛兵,二無陷阱,若不過去試試,豈不是笨蛋?當下翻越了繩索,拿起門環來敲,喊道:「有人在嗎?咱們是中國來的商人,有貨要交給尚六爺。快請開門啊。」 喊了幾聲,會館裡卻是毫無動靜。崔軒亮皺眉道:「搞什麼鬼啊,怎沒半個人?」老陳提起大嗓門,拼命喊嚷,老林也是頻頻敲門,卻都沒人答應。正煩躁間,忽聽小方道:「幾位老闆,我一會兒還有事,可否先讓咱們下貨?」老陳沉吟半晌,也是怕牛車遠走,自己卻找不到貨主,便道:「大家少安毋躁,先讓我過去看看。」 老陳沉吟半晌,他見門口沒人,便自行走到了屋旁,沿著圍牆繞行。只見這「三山會館」傍於海邊,主宅共有上下兩層,屋外則是一片圍牆,東倚蒼綠竹林,西側卻對向了蔚藍大海,望來頗為清幽。 老林尾隨而來,忽然「啊」了一聲,道:「這兒有碼頭啊。」看這「三山會館」建築巧妙,西側緊臨水上,牆邊另建了個木台,可供船隻停泊。老陳老林相顧苦笑,方知此地原可泊船下貨,早知如此,自己徑可駕舟過來便是,何須大費周章地四下雇車? 二人搖頭歎氣,也是找不到別處入口,正待轉身離開,卻見碼頭邊兒泊了艘小船,長約十尺,想來是會館的船隻。老陳心下大喜,忙來到了門邊,喊道:「屋裡的朋友!快開門啊!咱們要送貨啊!」 時近正午,烈日曝曬,眾人都是又渴又累,老陳連喊數十聲,屋內仍是靜悄悄的。崔軒亮急於交差了事,便來到了門前,提氣狂吼:「搞什麼?到底有沒有人!」眼看遲遲無人應門,便掄起了拳頭,朝門板瘋狂拍打,之後更是深深吐納,擺出了馬步,怒道:「雷霆起例!」 八方五雷掌的第一式,便是「雷霆起例」,這套掌法威力非同小可,一旦劈落下去,難保不把門板打得稀爛。老陳急急拉住了他,慌道:「少爺別胡來,這是琉球王建造的會館,打壞了可是要賠的。」 崔軒亮大聲道:「可他們一直不來應門,又是怎麼回事?」老林道:「也許……也許他們上街吃午飯去了,那也難說得緊。」 聽得「午飯」二字,眾人全都餓了。老陳轉頭去看,眼見小方眯著眼睛,自在那兒扭動頸椎,一臉不耐,其餘五名莊稼漢也是躺的躺、坐的坐,想來都在等著走。老陳忙道:「老弟,我看這樣吧,你先去吃頓午飯吧,一會兒再來下貨。」他怕人家拒絕,便從懷裡取出銀子,交給了崔軒亮,道:「少爺,帶人家去吃頓好的,千萬別小氣了。」 崔軒亮最愛請客,聽得可以花錢,自是喜滋滋地來接銀子,誰知手還沒動,身上卻是一沉,看自己還背著一個大包袱,裡頭藏了三十斤重的黃金,實如老牛拖車一般。他煩不勝煩,頓時懶性大發,便躺在滿車貨物上,歎道:「行了,我不想去了,讓我在這兒看著貨吧,你們一會兒給我買些吃喝的回來便成了。」 老林附耳道:「他一個人行麼?」老陳沉吟道:「少爺武功其實不差,再說這兒是尚六爺的地頭,光天化日下,應該沒事……」老林走了過來,皺眉道:「少爺,你一會兒不會午睡吧?」崔軒亮哈欠道:「不會。」老林越看越擔憂,還待要說,那小方已然嚷了起來:「到底走不走啊!」老陳忙道:「來了!來了!」他轉過身來,細細叮嚀崔軒亮:「少爺,我們這就走了,你若有什麼事,只管喊一聲,咱們在巷外不遠,立時趕來。」 「行了。」崔軒亮哈欠道,「你快去吧,記得給我弄壺涼茶來。」 昔日崔風憲出外做生意,定把貨款隨身帶著,仗著兩隻鐵掌、一雙鷹眼,三四十個匪人也近不了身,最是牢靠不過。如今他重傷臥病,老陳、老林不敢擔當,只得把錢交給崔軒亮了。天幸這少爺武功還應付得過去,雖不能與「高麗名士」、「百濟國手」等人相比,可要與尋常小毛賊交手,卻也是綽綽有餘了。 眾人前腳一走,崔軒亮立時哈欠連連,當下解開了身上黃金,放到了腳邊,自在車上躺平。也是昨夜沒睡好,稍一閉眼,便已鼾聲如雷、睡死過去。 正好夢間,忽聽「嘎」地一聲,「三山會館」開啟了小門,露出了一雙眼睛。 「TMD……」門裡那人先松了口氣,擦去了滿面冷汗,道,「總算走了。」此人口操漢語,帶著江浙口音,沒說幾句,一旁又探出了一顆頭,低聲道:「老七,這幫人到底是幹啥的?在此大呼小叫的?」那老七細聲道:「你沒聽他們說,他們是打中原來的商人,要送貨給尚六爺。」 「TMD,貨不少啊。」門裡傳來舔舌聲,好似頗為豔羨,老七拉了那人一把,低聲道:「別打歪主意了,等林思永他們吃飽了回來,咱們可脫不了身啦。」 「對,對,快走,快走。」看那「林思永」好似是什麼兇神惡煞,大名一出,便讓人滿心忌憚。嘎地聲響傳來,會館小門打開,竟有人偷偷摸摸地走了出來,方才來到牛車附近,便聽「呀」地一聲,腳步急急,那人竟又逃回門裡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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