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20保衛京城 | 上頁 下頁 |
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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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盧雲給大掌櫃壓著打,全然還不了手,這並不是因為他的內力不及此人,而是對方的心法前所未見,好似足以統馭天下一切內力,方才讓他身陷重圍。他低頭忖想,忽地駭然道:「等等!天絕大師只有一個弟子,這麼說來,這位大掌櫃便是——便是——」 靈智歎了口氣,正要回話,忽聽甬道深處傳來低語:「天聽自我聽,天視自我視——神劍主人——君臨天下——」 忽然間,地道深處仿佛飄起了陣陣鬼哭,讓人大感陰森。盧雲滿身驚懼,看他今夜才與「大掌櫃」動過手,自也聽過此人說話。适才那嗓音無喜無怒,平平淡淡,竟與那「大掌櫃」好生神似。滅裡握緊雙拳,正要上前察看,卻給韋子壯攔住了:「沒事,是自己人。」 聞得此言,盧雲如何肯信。一旁帖木爾滅裡也犯上了疑心,立時道:「林先生,究竟怎麼回事?」 靈智道:「別擔心,方才說話的那位,便是義勇人的首領。」 滅裡一臉錯愕,正要把話問個清楚,韋子壯卻矮下身子,率先從一條水道爬了進去。 眼見靈智尾隨而入,眾漢子也跟著走了。盧雲與帖木爾滅裡互望一眼,終究還是一先一後爬了進去。兩人爬不數尺,穿過了洞穴,眼前豁然開朗,此地竟是一座極空曠的大洞穴。 盧雲遊目四顧,只見靈智等人都到了,但見洞中放置了十張空椅,當是義勇人首腦平日聚會之所。再看正前方,卻有一座布幔,燈光於後隱隱透出,仿佛便是皮影戲的檯子。兩旁分站八名漢子,人人腰懸鋼刀,手提孔明燈,想來是部屬之類。忽然間,聽得一個聲音道:「勞煩諸位嘉賓遠道來此……敝會上下,感激不盡。」 來人說話遲慢,帶著濃濃的陝甘口音,盧雲一聽之下,不免又吃一驚:「定遠!是你麼?」 這說話聲純是西北腔,一字一句都與伍定遠極為神似。盧雲驚疑不定,正要朝布幔靠近,忽然洞中燈火全熄,什麼也瞧不到了。 黑暗襲來,猝不及防,盧雲大為錯愕,正要提聲喝話,卻給韋子壯拉住了。只見他豎指唇邊,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稍安勿躁。 正看間,那布幔慢慢亮了起來,只見光芒幽幽暗暗,映出一個人影,想來便是義勇人的最高首腦了。聽他淡然道:「方丈大師,十年前匆匆一別,沒來得及給您餞行,說來真是失禮了。」 「使君不必客氣,在下此番歸國,尚望使君多方相助。」 簾幕後的影子動了動,道:「這個自然。倒是大師今夜與盧大人較量武功,不知勝負如何?」 靈智道:「盧大人臨敵經驗雖淺,內力卻是深厚至極,遠勝於我。」 那首領道:「比之天絕神僧如何?」 靈智道:「以內功而論,盧大人呼吸漫長,在下聞所未聞。縱是我天絕師叔在世,也要自歎弗如。」 盧雲一旁聽著說話,已知靈智真是受人委託,方才來試探自己的武功。只不知這首領究竟是什麼來歷,盧雲便只靜立一旁,且觀其變。又聽那首領又道:「站在那兒的壯士,可就是銀川公主的護衛官,帖木爾滅裡將軍?」 滅裡雙手交叉胸前,躬身道:「不敢。正是小可。」 那首領道:「聽說你家娘娘和『大掌櫃』辦事去了,可有此事呀?」 滅裡欠身道:「使君無所不知,小可來此,正是想請使君指點此事。」 那首領笑道:「我能指點你什麼?公主床上功夫如何,只能問『大掌櫃』了,卻問我做什麼?」 盧雲聞言大怒,厲聲道:「你說什麼?」正要上前理論,卻給韋子壯抱住了。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那個首領哈哈大笑起來,道:「盧大人,學學人家滅裡將軍吧,看人家不慍不火,多好?比起那個猴急好色,把公主死命來抱的盧老哥,可真是強得太多啦!」 盧雲越來越怒,怒之極矣,卻反而沉靜下來了,回頭望去:「韋護衛,請你把崇卿叫出來,我有幾件事相詢,問過便走。」 韋子壯又驚又怕,陪笑道:「盧知州,稍安勿躁,給我點面子……」 盧雲見他不肯,只把袍袖一拂,沉聲道:「也罷,我走便是了。」 正要邁步離開,卻聽那首領淡然道:「盧雲……聽不懂我的說話麼?可要我換個嗓音啊?」 對方退去甘陝土腔,成了一口捲舌官話,隱隱帶了些山東鄉音。盧雲聽著聽,不覺心下一凜,這才發覺這是自己的說話聲。看來這人竟有百變鸚舌,不只能學伍定遠說話,尚可仿世間一切聲腔,這份口藝之精,當真是匪夷所思。 盧雲定了定神,收起了小覷之心,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四下孔明燈盡數暗淡,布簾上照出紅光,映出了五個字,正是「善穆義勇人」。 先前聽靈智提起,這人好似姓「祁」,因精於醫術,便給稱作「祁郎中」,卻不知為何這般藏頭露尾,躲於暗處?盧雲深深吸了口氣,道:「閣下夜半召我前來,想必有話要說吧?」 「可不是麼……」簾幕後響起嘆息聲,倏忽之間,那嘆息漸漸低沉,好似消逝了青春,化為無盡蒼老,轉眼成了個古稀之人。聽他渾濁歎氣:「盧雲……我曾仔細想過……該如何讓你得知這十年來天下發生的種種大事……我思來想去,決意這般做……」 猛聽「噹啷」一聲響,一名漢子拋出了東西,墜到了地下。盧雲低頭去看,腳邊卻是一面鐵盾牌,擦得油亮精光。盧雲微起納悶,不知對方有何用意,韋子壯便拾起了盾牌,交到盧雲手中,道:「你仔細瞧瞧,便知咱們首領的用意。」 盧雲打量手中盾牌。只見盾牌內面刻了一行小字,見是「景泰十年,工部監造」,其下另有一行刻字,見是:「陝西提督本營器械」。盧雲忽地醒悟道:「景泰朝的東西?」 那首領轉為蒼老,說話也緩慢許多,聽他道:「別說什麼景泰……用咱們正統朝時興的話來說,這叫『江朝舊貨』。」 盧雲多年歷練,自知打仗須得兵員、糧餉、將才、器械,缺一不可,其中兵卒糧餉皆由「兵部」統籌,刀劍弓矢卻由工部的「軍器局」監造,驗收之後,方由兵部派至各地守備。看這面盾牌的形制,當是「太子太師」江充主政時所監造。 盧雲道:「這陝西提督……可就是那個江翼嗎?」 那首領歎道:「說對了。江家三兄弟,老大早死,老二自殺,就只剩這個三弟還活著。」 盧雲沉吟思索,不知對方為何交給自己這面盾牌。正猜想間,忽見一名漢子手持鋼刀,緩緩來到盧雲面前,他躬身行禮,必恭必敬,忽然把手一提,鋼刀竟已直劈而下。 盧雲嘿了一聲,不知他想幹什麼,忙提起盾牌,直迎而上,猛聽「當」地一響,火花飛射,手上盾牌竟給砍出了一道缺口。盧雲心情不悅,索性把盾牌扔到了地下,正要空手接招。那漢子卻已躬身退讓,道:「得罪。」 說完轉過刀柄,恭恭敬敬奉了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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