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20保衛京城 | 上頁 下頁
一八


  看這元易什麼時候不好給人祛寒療傷,卻選在大庭廣眾之下,能安什麼好心?果不其然,四下賓客拿到了請帖,嘴裡談談說說,話題全離不開豐王父子。要不盛讚王爺如何仁義,要不稱許世子如何賢明,仿佛這對父子已得萬民擁戴,即將入主東宮,稱孤道寡了。

  現存華山九代門人當中,向以傅元影武功最強,呂應裳城府最深,豈料竟栽了這麼個無聊跟頭?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只想抽身而走。那元易卻還不肯罷手,兀自勸道:「若林,身子骨要緊,我看你傷風頭疼,早些把病養好才是,千萬別見外了。」

  呂應裳心裡暗暗惱火,嘴中卻笑了:「道長客氣啦。在下身子沒病,倒是您的富貴病越來越重了。來來來,讓下官給您治治吧。」

  說著默運華山心法,便將「太和功」的內力反激了回去。

  雙方都是老江湖了,豈不曉得對方那點用意?在元易來說,他此番以精微奧妙的「太和功」出手,便是要壓得呂應裳知難而退,勸他莫再插手「立儲案」。只是呂應裳背後有國丈撐腰,又是華山元老,豈能無端退讓?當下便也潛運神功,一來表明自己決不罷手,二來也趁機測出對方的功力深淺,日後蘇穎超遇上了此人,方不至束手無策。

  這兩人均是道家練氣之士,此番以內息相抗,烘烘熱氣發出,竟使屋內和暖如春。四下賓客見他倆較起了勁,紛紛駐足圍觀,都想知道誰強誰弱,以免將來自己選錯邊了。

  近五十年來政局共有兩次大變,第一回是武英景泰之爭,第二回則是正統皇帝復辟,莫不鬧得株連禍結,翻天覆地。眼看第三回合較量又開始了,四下賓客奔相走告,竟是扶老攜幼而來。一時人人大發議論,有的誇「豐王爺」如何英名,有的說「瓊國丈」多麼厲害,人人各抒己見,不少人還爭得面紅耳赤,竟似要打架了。

  眾人大半夜的給官差召來此地,原本又冷又累,昏昏欲睡,此刻場面卻大大熱鬧起來了。看華山,武當兩大門派各擁其主,這會兒點蒼一派便成了牆頭草,便由海川子率領,自在那兒觀望風向。再看「崆峒三棍傑」嚷得十分激動,竟與「漢口三俠」打了起來,卻不知無論哪一派贏了,他們崆峒門人都只有打洗腳水的份兒,卻是嚷個什麼勁兒?

  全場幾百雙眼睛看著,元易與呂應裳曉得責任重大,自也不敢掉以輕心,各自全力行功。只是雙方修為深淺仍有不同,看元易的「太和功」委實可觀,氣勁溫而不厲,威而不猛,整整一盞茶時光,內力仍是源源不絕。呂應裳不敢搦其鋒芒,只能轉為守勢,以撐待變,盼能蒙混過去。

  華山武學,明靜心算,內功一道號稱「空處練拳」,專於無力中求有力,無為中求有為,總之就是一個字,稱為「蒙」。一蒙可當千萬招,一蒙可達天地老,無論對手如何挑釁,一張免戰牌高高舉起,不等對手餓死,絕不出征。偏偏武當功夫也是細水常流一路,最善久戰,雙方一旦以內勁相抗,便如棉花撞枕頭,一個軟,一個蒙,久久見不到勝負。

  雙方比拼良久,呂應裳雖說以蒙為主,卻還是擔心失手,心下思索:「這元易老賊武功深不可測,今夜不宜硬拼,我那雨楓師弟功力勝我百倍,改日再讓他要回這個場子吧。」

  想起見好就收的道理,呂應裳裝出了笑臉,打量了幾句臺詞,正想交代場面,忽然一股霸道內力壓來,竟逼得自己渾身巨震,騰騰騰向後退了三步。

  眾賓客大吃一驚,轉頭急看,面前卻來了一幅大紅官袍,上繡猛獅,竟沒瞧到臉面。

  正詫異間,卻見一名魁梧老者俯身下來,笑道:「若林老弟,元易道兄,老夫見你倆這般親熱,忍不住也來插上一腳,兩位別見怪啊。」

  八旬老丈,丈二金剛,呂應裳心下恍然,這才曉得是「老神刀」宋公邁來了。

  看這宋公邁不愧是「撫遠四大家」之首,老而彌堅,此番見獵心喜,便將呂應裳震開了三步,功力不減當年。轉看元易那廂,身子卻只晃了晃,腳下竟是一步未動。他微微欠身,稽首為禮:「宋爵爺老當益壯,精力猶勝當年,真讓我等晚輩汗顏了。」

  宋公邁哈哈大笑:「元易老弟客氣什麼?你現下有『太和功』護身,老夫早就打不過你啦!」說著便朝背後揮手:「老高!幾位老弟都在這兒,你也來湊湊熱鬧吧。」

  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山東宋神刀」前腳一到,「淮西高天將」後腳立至。眼見一個矮小身影嘿嘿獰笑而來,背後還跟著幾個無賴。元易等人心知不妙,把手一拱,轉身便逃,可憐呂應裳腦袋還疼著,一時走脫不及,便給抓個正著了。

  「幹什麼?幹什麼?」高天威怒駡道:「怎麼一見我來,個個落荒而逃啊?」

  武林中人最講輩分。看宋公邁活到老,學到老,輩分越高,德望越重。高天威卻恰恰相反,年紀越大,人緣越壞。看他還帶著幾個門人隨行,卻是高天業、高天成一干武林敗類,眾賓客誰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呂應裳自知遇上鬼了,只能寒聲道:「前輩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高天威一聽開場白,立時破口大駡:「那你為何轉身就跑?難不成你看我不起?」一旁高天業立時附和:「臭小子!好端端的,你憑什麼看人不起?呂應裳,你把話說個明白!」話聲未畢,高天成便也嚷了起來:「大家快來評評理啊!華山派仗勢欺人哪!」

  三人一搭一唱,轉眼之間,便有大批好事之徒包圍而來。呂應裳哭笑不得,忙道:「幾位前輩說笑了。晚生見了諸位大駕遠來,恭迎尚且不及,豈會轉身走避。」說著說,忽然面露喜色,朝著遠處人群揮手喊道:「老張!你也來啦!等等我!我這就過來!」

  老張二字一出,四五十人全回過頭來了,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當真千奇百怪,無奇不有。呂應裳哪管是誰,正要胡亂沖將過去,卻給高天威揪住了褲帶,冷笑道:「少來這套!給我乖乖站好。」

  他嘿嘿獰笑兩聲,猛地暴吼道:「說!你家的小嫣嫣呢?怎麼沒隨你一起來?」

  呂應裳的老婆姓謝,小名「嫣嫣」,當年喝喜酒時也請了高天威,收了十兩銀子當禮金。此時聽他忽來問候內人,忍不住汗毛倒豎,顫聲道:「時候已晚,內子……內子早就洗了睡了,這當口哪能出來抛頭露面?」

  「又睡下了?」高天為愁眉道:「搞什麼?怎麼這小嫣嫣嫁你之後,天天都躺著?敢情是給你下手揍的吧?」聽得謝嫣嫣奄奄一息了,四下賓客莫不咦了一聲,紛紛轉頭過來,目光帶著驚駭。

  武林中身份最臭的,便是毆妻虐子之徒……這些人出門是鼠,回家是虎,天下武林人人鄙夷。呂應裳張口結舌,沒想到自己對打一個不慎,便成了武林敗類,他氣往上沖,大聲道:「前輩!你莫要信口雌黃!晚生平日對內子愛護有加,說話尚且不敢大聲,何時敢拳腳相加?」

  聽得人家激動辯解,高天威便也信了,拊須道:「這話倒也是,人家是夫唱婦隨,你這人卻是婦唱夫隨。憑你的武功,確實不敢打她。」

  聞得此言,高天成、高天樂不由捧腹大笑起來:「好個窩囊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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