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20保衛京城 | 上頁 下頁
一七


  呂應裳膽戰心驚,他望著地理圖上的「霸州」二字,腦海中卻又浮起大兒子姦淫婦女的景象,百哀齊至中,身子不由微微發抖,寒聲道:「我……我兒子失風被捕了麼?」

  「你兒子?」海川子愕然道:「令郎又幹了什麼好事?」呂應裳松了口氣,曉得事情多半和兒子沒關係,忙道:「沒什麼,沒什麼,道兄有何大事?便請說吧。」海川子生性小心,他左顧右盼一陣,方才壓低了嗓子,道:「我跟你說啊,皇上明晚就要召見八世子了,你知道麼?」

  聽得「柿子」二字,呂應裳腦袋有些轉不過來,不免茫然道:「柿子?什麼柿子啊?」

  海川子嘿地一聲,還不及責備,一旁的玉川子、黑川子早已嘻嘻哈哈:「虧你們華山還收了『川王世子』當徒弟,消息這麼不靈光?咱們說得是『立儲案』的八大世子啊!」

  「立儲案」三字一出,呂應裳立時雙眼圓睜,駭然醒覺:「什麼?皇上要召見八世子了?怎地這麼快?」

  玉川子笑道:「是啊,何大人也是這麼說。今晚咱們在他府上喝酒,席間他一個不留神,便漏出口風啦。聽說皇上給大臣們催得煩了,已經答應要在明晚召見八世子,瞧瞧他們的人品資質……」海川子更不望補上一句:「除了人品資質,還有學問武功喔。聽說皇上最愛看人比武了,到時他老人家一個興起,說不定要八世子當場比個高下,那可大大精彩了。」

  想起那顆「小柿子」,呂應裳頭上青筋隱隱抽動,疼得連話也說不出了。

  這一年來為得「立儲案」之事,朝廷上下暗潮洶湧,人人請了武林高手出馬。這玉清觀因著國丈之故,便也收了「川王世子」朱載志為徒。只是此子資質奇差,性情頑劣,不堪教誨,現下連劍法也還沒學上一招,萬一明日正統皇帝一個興起,居然要他露個幾手,屆時卻該怎麼辦?

  海川子見他渾身發抖,忙附耳道:「若林,你也趕緊準備準備吧,聽說這回『徐王爺』找了少林群僧助陣,『徽王爺』也有峨眉山白眉老人白雲天撐腰,不過你最該小心的,還是豐王世子載懷。」聽得此言,呂應裳不覺啊了一聲,道:「載懷?他……他武功很強麼?」

  海川子歎道:「我前天親眼所見,這孩子已經練成了『松鶴心經』,你說他強是不強?」

  「對啊!」呂應裳張嘴寒聲:「我怎給忘了?元易老道是豐王爺的心腹啊!」

  這武當過去雖也是武林大戶,景泰時卻因故受人牽連,三十年來受盡同道排擠,幾至覆亡。好容易改朝換代了,這「豐王世子」載懷又投入武當門牆,拜了元易為師,武當上下豈能不給徒弟出死力?要是這孩子真有了天子之命,來日身登三寶,感念師恩,屆時三豐祖師得了個「顯化真人」的封誥,元易道長豈不也順理成章,成了方今天下武林的最高盟主?

  想起徽王爺勢大,唐王爺財厚,這兩人已是至在必得,誰曉得半路還殺出一個「豐王爺」,找了武當掌門做幫兇。呂應裳自知責任重大,一時面色已成慘白。海川子知道他的心事,忙道:「若林別怕,國丈平日待我不薄,這回咱們點蒼一定給你們華山撐腰。」說著拿出了一隻藥包,左右瞧了瞧,低聲道:「這帖藥很管用,吃下之後,連腸子也要拉出來。你等會兒想辦法混進豐王府,給載懷煮上一碗元宵。」

  還在商議間,忽聽耳邊傳來一聲咳嗽,道:「海川道兄,若林兄,你們在聊些什麼?貧道可以聽麼?」二人回頭去看,不覺嚇了一跳,只見身邊站了個牛鼻子,卻是元易來了。

  看這元易好生耳靈,稍稍提到了他的名字,便已悄沒聲息地掩身而出,真如鬼魅一般。呂應裳手上還捧著瀉藥,不知該藏到哪裡去,只能苦笑幾聲。那海川子應變卻快,忙道:「道長去哪兒了?我到處找你啊,來來來,我跟你說,皇上明晚要召集八王世子啦!你聽說了麼?」

  「什麼?」元易聞言大驚:「八王世子要面聖了?怎麼沒人知會貧道?」此言一出,站得近的便都停下了說話,紛紛轉頭而來。一時之間,或交頭接耳,或打探內情,人人嘴裡不離三個字,正是「立儲案」。

  武林裡便是這樣,說俠義,道清高,全是架空的,真正的生意還不是「忠君報國」這套大文章?呂應裳苦笑幾聲,想起「小柿子」載志蠢笨貪玩,人家「載懷」卻是刻苦自勵,小小年紀便練了一身神功,要是兩人不幸動上了手,小柿子豈不給打得飛天而起,成了一顆爛柿子?到時世子當眾大哭,萬歲爺哈哈大笑,華山上下顏面掃地不說,怕連國丈得官場大計也要付諸東流。屆時呂應裳身有督導之責,還能不上吊自殺麼?

  心念于此,呂應裳一顆心不由向下沉去。元易看出了他的心事,忙道:「若林放心,他們立他們得太子,咱們走咱們的江湖。你我閑雲野鶴,誰做皇帝都一樣的。」

  說著輕撫呂應裳的背心,慢慢將一股精純內力送來,竟是要替他祛寒了。

  今夜氣候嚴寒,屋內雖已升起了炭火,四下卻仍冰寒一片。呂應裳受了對方的內力,只覺元易的「太和功」好生純厚,不過稍稍發功,一股暖意便已直透五臟六腑而來,說不出的受用。

  天下練武之人最講究養氣,這元易卻反其道而行,毫不愛惜自己的內力,只管替呂應裳祛寒加暖,當真大方之至。呂應裳感激涕零,正享受間,猛聽一人大驚道:「元易道長好傻啊!這華山一派擺明是他『立儲案』裡的勁敵,他為何還要為敵祛寒呀?」

  呂應裳聽了這話,不覺「咦」了一聲,他撇眼望去,只見說話之人姓「陳」,卻是什麼「漢口三俠」之一,平素和武當一派走得頗近。說來也真懸疑,這人喊不半晌,身旁立時走上一人,嘆息道:「這就叫胸襟不同啊!元易道長待友仁義,對敵豪邁,便一件小事也看得出來。」

  「佩服啊佩服!」漢口三俠一齊現身了,拱手暴喝道:「元易道長如此英雄人物,我等可有機緣與他結交?」先前說話那人道:「無量壽佛,聽說元易道長明日午間要在『天喜樓』宴客,朋友若想與他認識,大可過去喝上一杯。」

  「一定!」漢口三俠一臉氣魄,齊聲喝道:「沖著閣下這句話,咱們一定與會!」話聲甫畢,四周便已嚷成一片:「好!我也要過去喝一盅!」,「誰跟我說,這天喜樓怎麼走?」,「天喜樓就在宜花院對過,你不知道麼?」

  殷殷追問中,人群裡便走出幾名武當弟子,到處散發請帖,署名之人自是「豐王爺」了。呂應裳心下拂然,暗道:「好你個牛鼻子,我還當你是好人哪?做得可也太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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