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9王者之上 | 上頁 下頁
四二


  奇門兵器對決東瀛倭刀,雙方人馬對峙僵持。唐王爺有八名隨扈,東廠則有十二名太監,唐王爺頗為大方,倒也沒有要脅人質,只走到房總管身邊,微笑道:「公公,咱們剛好來練練兵,看是你的人馬強,還是我的手下行?」

  眼見東廠的徒子徒孫渾身發抖,還沒打便畏畏縮縮,房總管惱羞成怒,猛地抓起了桌上玉瓶,狠狠朝那東瀛武士扔了過去,口中尖叫道:「兔崽子!並肩子沖啊!」上司激勵喊話,眾太監同刻遞出了兵器,那「瑞佐」也將木屐重重一踏,踩得殿上一片亮響。

  玉瓶來勢好快,第一個飛了過去,跟在玉瓶後頭的,則是十二柄奇門兵器。猛聽刷地一聲,刀光閃過,眾人眼裡看得明白,只見那玉瓶半空裂開,成了上下兩載,切處極為光滑。尤其駭人聽聞的,瓶裡的水也給切成了兩半,切面極為平整。

  嘩啦一聲,水濕濺地,殿上多了兩處水窪,轉看那東瀛武士,卻已還刀入鞘,自向王爺欠身。唐王爺微笑道:「房總管,勝負已分,你有何話說?」房總管大怒道:「誰輸了,我的手下可都還活著!」話聲甫落,卻聽當地一響,地下摔落了半截鐵尺,跟著一截拂塵墜落下地,轉瞬間,鐵牌、鐵尺、緞帶軟索,全都斷做了兩載。

  滿場太監都呆了,他們瞧著手上的半截兵器,正駭異間,忽聽「剝」地一響,聲如裂帛,眾太監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棉襖裂開,露出了內衫,正待伸手去掩,又聽「嗤」地再響,內衫綻出了一道裂縫,露出了赤裸胸膛。

  胸膛之下,已是鮮血內臟,倘要再破,那就要……無聲無息間,眾太監呆呆看著自己的胸口,只見皮膚慢慢裂出了一道口子,滲出了深紅鮮血……

  「赫!」眾人大驚之下,急忙搗住胸口,就怕開膛剖腹了。唐王爺哈哈笑道:「放心,我這『瑞佐』下手很有分寸。他此番隨倭國貢使來京賀歲,便給本王借來用了。大夥兒品鑒品鑒,瞧瞧本王的三萬兩銀子值是不值?」

  「值得!值得!」房總管自知性命垂危,忙來哈哈大笑:「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眾太監也是見風轉舵之輩,好容易死裡逃生,忙學了上司的模樣,只管歡笑磕頭。唐王爺笑道:「獻醜了,獻醜了,來,總管大人,咱們閒話少說……」自朝密道入口一指,微笑道:「來,咱們一起勇闖鬼門關,見識一下陰曹地府吧。」

  「不要,不要,不要啊!」房總管魂飛天外,已是雙手急搖。

  看這政變實乃孤注一擲,一旦出手,等同賭上了九族性命。眾太監一聽自己要下地獄,頓時哭聲震天。唐王爺歎了口氣,道:「房總管,咱們打都打過了,你可賞個臉吧。」說話間八名隧扈圍攏過來,已將房總管團團包圍。只見天竺修士靜默在前,東瀛劍客虎視於後,一旁還有六名異域人士,個個神光炯炯,均非尋常人物。

  房總管冷汗直流,看自己年歲已長,過不兩年便可告老還鄉,實在犯不著玩這一把,可唐王爺一旦恃強用逼,難保自己不會血濺五步。他自知一個對答不慎,便有性命之憂,只得苦笑道:「王爺,且容咱家多問一句,這立儲案未到最後關頭.不知花落誰家。您……您好端端的正路不走,何必走這招險棋呢?」

  這話確實問到了要緊處,看方今八大世子之中,向以「徽唐徐豐魯」五王最受矚目。五王中又以唐王世於載昊、徽王世子載允兩人勢力最大,雙方勢均力敵,旗鼓相當。如今正統皇帝聖旨末裁,載昊既還有希望中選,唐王為何要忽然發難?眾太監一聽此言,登時哭嚷呐喊:「對啊!王爺!您要走正途啊!咱們還可以偷考卷、撒賄賂、送美女,您為何要走這邪路呢?」

  「總管大人……別要自欺欺人了。」唐王爺歎了口氣,朝房總管斜了一眼,淡然道:「您也應該曉得的,載昊早就沒希望了。」

  房總管忽聞此言,不禁咦了一聲,道:「王爺您……您何出此氣餒之言?您是覺得咱家出賣你了麼?」唐王爺搖頭道:「總管別誤會,本王對你只有感激,並無分毫不滿。」房總管嘿地一聲,索性把話說開了,大聲道:「既是如此,王爺何故出此下策?我給你四處奔走,受盡了人家的冷眼,你卻在這兒作怪?王爺!您真那麼怕『臨徽德慶』?」

  方今朝廷勢力最大者,便是「臨徽德慶」四王,這四位郡王手握百萬雄軍,勢力之強,洞見觀瞻。想來唐王意圖不軌,便是給他們逼出來的。一聽此言,眾太監立時義憤填膺,大吼道:「王爺別怕他們啊,咱們一會兒上他家縱火,燒死他一家老小,給您出口氣啊!」

  唐王爺笑了一笑,道:「多謝諸位的好意了,不過本王此番作為,與四王無關。」房總管訝道:「你……你真不怕他們?」唐王爺淡然道:「『臨徽德慶』勢力極大,卻非牢不可破。畢竟他們有四個人,便有縫隙可鑽。待我送點銀子過去,這破洞可就更大了。」

  房總管暗暗頷首,看唐王爺以離間之策應付四王,可說深明訣竅。可說也奇怪,唐王爺既有應付徽王的妙計,這立儲案自該水到渠成,可他又為何要行走偏鋒?莫非朝廷裡另有什麼勢力集結?

  一片疑惑中,聽得一名太監大聲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王爺怕誰了!」唐王爺微微一笑,道:「我怕誰啊?」那太監呐喊道:「王爺是怕魯王允蹠,他比您還有錢!」

  方今朝廷郡王中,也有一位大富豪,那便是世居東昌府的魯王允蹠。此人靠著父祖澤蔭,家中藏了大筆金銀,未必不比唐王的財力。耳聽眾太監胡喊亂嚷,唐王爺卻忍不住哈哈大笑:「幾位公公啊,魯王買櫝還珠,貽笑天下,他的錢是死錢,豈同本王的生生不息、源源不絕?你們若拿這個守財奴與本王相比,可難免讓天下人恥笑了。」

  房總管反覆猜想,越發納悶,看這唐王誰也不怕,可他為何要與皇上犯沖?莫非後宮裡有人敵視他?想著想,霎時靈光閃動,雙手一拍,喊道:「王爺,我知道了!是不是瓊武川要對付你!」唐王爺皺眉道:「瓊武川?」房總管忙道:「是啊,他這回立儲案裡支持川王爺,早已把您視為眼中釘,王爺,是不是他把你逼成這模樣的?」

  聽得此言,唐王爺卻是哈哈一笑:「總管誤會了。我與瓊武川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為阿要害我?便算如此,諒他行將就木的老人,又能拿本王奈何?」房總管乾笑道:「王爺,您別逞強啊,人家可是當今國丈,您便算不怕他,總該怕他的女兒吧?」

  紫雲軒,朝廷第一外戚勢力,頭號人物便是瓊武川。此人勢力滿布朝野,女兒更是當今皇后,若要與唐王爺唱反調,自是大敵一個。聽得此言,唐王爺卻是捋須而笑:「公公這話就沒見識了,瓊武川若真有雄才大略,景泰朝時早已擠身權臣之林,何須等江劉柳全死光了,方來正統朝裡逞勇鬥狠?」說著搖頭恥笑:「此人倚仗女兒裙帶,非英雄也。縱能得意于一時,亦不得久。」

  房總管連猜數人,無一得中,還想磨耗時光,卻見那東瀛武士「瑞佐」提著凶刀,慢慢朝自己走來。房總管渾身發抖,顫聲道:「王爺……到底這朝廷裡是誰要對付您啊……您……您快請說吧,老房給您拿主意……」

  唐王爺歎道:「公公別老是裝傻,本王在朝廷裡真正大敵,便是……」他把手一提,背後東瀛武士登時喝地一聲,拔刀出鞘,直朝房總管砍去。

  「王爺!」天外飛來橫禍,房總管自是慘叫道:「咱家可沒礙到你啊!」

  慘叫過後,房總管只覺肩頭一涼,他呆呆跌坐在地。只見唐王爺似笑非笑地蹲了下來,他瞅著房總管的右臂,道:「總管大人,懂了麼?我的敵人是誰?」房總管呆呆看著唐王爺,眼見他在在察看自己的右臂,霎時之間,什麼都懂了。

  世上幫會門派雖多,可以烙印為記的一群人,卻只有那四個字。房總管乾笑道:「王爺……您……您怕的是鎮國鐵衛?」

  「鎮國鐵衛」四字一出,四下一片寂寥,全場太監噤若寒蟬,只聞殿外颼颼風響,吹得窗格子震動,仿佛有人在旁窺看一般。唐王爺歎了口氣,眼見房總管的右臂清白,不見記號,便替他掩上了肌膚,歎道:「你說對了。鎮國鐵衛一日不除,別說我兒子載昊能否當上皇帝,便連咱們家的這個大好江山,也要給這群賊子順勢叼走。」房總管臉色慘白,一時低下頭去,竟是久久吭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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