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8吾國吾民 | 上頁 下頁
一四


  西北掃逆軍最高統帥上前一步,正統軍兵紀更見儼然,房總管吃了一驚,不覺「哎呀」、「哎呀」叫了幾聲,氣焰全消了,趕忙陪笑道:「伍爵爺啊,您老人家真是不近人情,咱家有事找您說,您卻老叫這些徒子徒孫擋著我,可辜負了咱家對你的好心哪!」他嗲聲而叫,正想過來捏手捏腳。伍定遠沉下臉去,森然道:「嗯……」爵爺鼻哼,好似老虎發威,房總管嚇了一跳,「啊」地一聲,也不知是湊巧還是故意,卻摔到燕烽懷裡去了。

  咚咚兩聲,下屬端來了兩張板凳,伍定遠雙手抱胸,大剌剌地坐了下去,兩腿如踏開馬步,房總管見了他的男子氣概,忽地臉上一紅,便只溫吞吞地就坐,腳尖略呈內八。

  「房總管有事早說,無事呢……」伍定遠仰起頭來,瞧向佛殿裡的金龍,冷冷又道:「那便早回。」大都督說起話來開門見山,爽快到了極處。房總管瞧著他的鼻孔,卻只乾笑了幾聲,陪笑道:「爵爺啊,咱家曉得您打仗累啊,平時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可方才啊……唉……」說著取出了一隻油布包,歎道:「這柄刀哪……可嚇死人了……」

  油包打開,裡頭擱著一柄軍刀,正是王一通帶來的那柄凶刀。聽得房總管苦笑道:「爵爺啊,秦仲海闖入北京了麼?」

  場面肅殺,全場沒人說話了。秦仲海,世之魔王,若要單槍匹馬闖入北京,必然鬧得腥風血雨。眾將眉目深鎖,卻又聽得殿外廣場劈劈啪啪,再次放起了串串鞭炮,宛如陣陣槍響,讓人心裡更見煩躁。

  伍定遠不動聲色,反問道:「房公公,此事你可是聽趙尚書說的麼?」

  大都督料事如神,房總管自是臉上一紅,忙道:「适才咱家正陪著幾位王爺賞燈,誰曉得老趙一旁跟著,卻是愁眉苦臉的,問了幾次,又吞吞吐吐不肯說……」伍定遠斜睨著他,道:「所以他便泄軍機了?」房總管苦笑兩聲,只是點了點頭。

  自正統朝創立後,朝政景況一新,像樣人才全上了西北戰場。剩下的東廠總管、錦衣衛統領之流,則多是中看不中用之輩。這些人幫忙是幫不上的,至於要鬧得京城人心惶惶,這份本領倒是不可小覷。

  伍定遠年歲已長,雖說心下不悅,卻也不露喜怒,只閉眼靜坐,模樣渾似睡覺。房總管細聲道:「爵爺啊,究竟你是怎麼打贏襄陽大戰的,現下可以說了麼?」

  此言問到了要緊處,連鞏志也是微微一凜。襄陽之役戰果豐碩,正統軍將士凱旋歸來,至今大都督卻不曾透露他何以獲勝,眾參謀問了幾次,卻也不肯說。伍定遠見人人都在瞧望自己,便道:「我軍上下將士用命,終能平定亂事。你還有疑問麼?」

  眾參謀互望一眼,眉來眼去間,便又聽房總管低聲道:「爵爺啊,大家自己人,您就別瞞我了,我聽人家說。好似襄陽大戰之所以獲勝……純是因為那柄刀……」伍定遠聽也不聽,立時搖手道:「住了。沒這回事。」

  房總管聳了聳肩,面露悻悻之色,料來聽多了這些官樣文章,便笑道:「沒事,沒事,您說沒有,那就沒有……」說著又朝鞏志瞧了一眼,笑道:「鞏參謀,您說是不是啊?」

  鞏志深深吸了口氣,道:「這個自然。大都督曾經答允過我的,無論來日發生了何事,他也不會動用到我歐陽家的東西。」

  自歐陽南死後,鑄鐵山莊四分五裂,門人走的走、散的散,一切全為一柄妖刀所害,是以鞏志當年將「東西」托給大都督之時,便是盼他能鎮住這柄魔物,使之永世不再出土。房總管所言,自是大大犯了他的忌諱。

  一片寂靜間,眾參謀眉來眼去,伍定遠則是無意多說,房總管呵呵乾笑,道:「瞧我這張嘴,多會惹禍,大都督,咱們還是問正經事要緊……」說著附耳過去,細聲道:「都督,那廝真闖來北京了麼?」

  房總管並非軍部之人,卻始終刺探著軍情。伍定遠面露不豫之色,他見那柄軍刀還擱在地下,霎時深深吸了口氣,鐵掌探出,向後回抽,一股紫光閃過,那柄刀竟給吸了過去。

  此事說來匪夷所思,然于伍定遠而言,卻僅是劈空掌力的反向運用,只消收掌奇速,便能在半空拉出一股氣流,以之隔空取物,無往而不利,可說稀鬆平常。眾參謀見慣大都督的武功,自也不感驚詫。那房公公首次見聞,自是大為震撼,久久說不上話來。

  伍定遠拿起了刀,反覆把玩,淡淡地道:「房公公,我可以明白告訴你,秦仲海是個痛快的性子,這柄刀要真是他送來的,那意思就是說……」他旋刀如盤,但見刀光飛舞,混雜紫電,聽他幽幽歎道:「他已經向我下戰書了。」

  那房總管猛地嚇了一跳,一時緊緊抓著燕烽的臂膀,尖叫道:「下戰書,你……你是說?」

  伍定遠淡淡地道:「下戰書,意思便是求戰。他要和朝廷打最後一戰了。」

  聽得大戰已在眼前,全場盡皆變色。房總管更已跳了起來,尖叫道:「什麼?這……這未免太快了!那……那咱們該怎麼辦?」房總管問得慌,伍定遠卻答得妙,他把頭搖了搖。逕自道:「不怎麼辦。」房總管駭然道:「什麼?您……您說不怎麼辦?這是說笑麼?」

  天下兵馬報喜不報憂,縱使敵軍殺到城門下,總還勸著百姓高枕無憂。耳聽伍定遠坦率異常,自是嚇壞了房總管。伍定遠撤眼看去,待見眾參謀也是一臉駭然,便搖了搖頭,道:「別急,我方才不是說過了,這柄刀『若』真是秦仲海送來的,那便是一封戰書。」他將鋼刀拿在手裡把玩,又道:「反之,那就什麼也不是。」

  房總管一顆心懸起落下,落下懸起,給伍定遠逗得十分難熬,忙道:「等等,爵爺的意思是說,這柄刀不是秦仲海的東西?」伍定遠道:「也許是,也許不是。」房總管聽他猛賣關子,抱怨道:「爵爺!您別老是鬼扯,到底是不是?給句話出來!」

  伍定遠淡淡地道:「房總管別急,你何妨先花腦筋想想,過去十年裡,秦仲海可曾闖進過北京?」此言一出,房總管登時咦了一聲,道:「對啊,您沒說,我倒真沒想過,這傢伙確實不曾闖進過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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