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4正統王朝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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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沿著河邊行走,今日天色陰慘,河上起了大霧,自不比昨日的陽光普照。芳草淒淒,樹枯葉黃,瞧來份外秋涼。豔婷駐足下來,伸手輕撫欄杆,心裡感慨無限。 這兒正是楊肅觀昨日站的地方,當他悄立欄杆,他看到了什麼?極目所見,一條大水正面橫過,正是永定河,另一面有條小河側向交會,卻是金水河。此地兩水相交,遠遠看去,金水河有如一條神龍,正張嘴咬住永定河身。看來是處風水寶地。 豔婷歎了口氣,她回身過去,瞧向遠處一座茶樓,那兒正是自己昨日坐的地方。天際陰霾,河邊一片水氣,什麼也瞧不真切,自然也看不到昨日的那個身影。 再過幾日便要離開京城了,雖然明知不該,但還是希望再見他一面,和他道別。 豔婷低頭思念著往事,腳下緩緩離開,眼前浮起昔日的點點滴滴。 「這位姑娘,您又來了?」耳邊傳來說話聲響,豔婷心下一驚,抬眼望去,只見自己不知不覺,又來到了昨日那處茶樓。她沒有答理夥計,只癡癡地走上樓去,那夥計昨日領了好些銀兩打賞,眼看財神到來,自是嘻嘻哈哈地陪著。 店中客人稀稀疏疏,寥若晨星,與昨日並無二致。眼見窗邊那張桌子並無客人,豔婷便走了過去,自行坐下。 那夥計陪笑道:「姑娘還是在等兄長麼?」豔婷眼望窗外,嗯了一聲。那夥計見她神色儼然,脾氣不太好,也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趕忙取過茶點,一一奉上。 灰濛濛地,窗外起了大霧,看模樣好似要下雨了。豔婷啜飲著熱茶,凝望著對街樓下的那張空桌,細細回思昨日的巧遇相逢,心頭忽爾甜蜜,忽爾酸苦,宛若癡了。 煙雨濛濛,終於下起雨來了。對街店家趕了出來,將雨棚搭上,便什麼也見不到了。豔婷悶悶地坐著,也沒心思吃什麼茶點,匆匆喚過夥計,會了鈔,便要下樓離開。 那夥計乾笑道:「小姐,令兄還是沒來麼?」九華山首徒脾氣犯上,豔婷自是狠狠白了他一眼。那夥計心下一驚,給美女瞪個幾眼不打緊,可金元寶生氣萬萬不能等閒視之,忙笑道:「小人閑得無聊,狗嘴亂叫,娘娘可別發火啊。」豔婷不願理會,自行走下樓梯。店外大雨傾盆,自己沒有帶傘,倒有些麻煩了。 正想要夥計替自己買把傘,便在此時,店外行來一人,豔婷莫名之間,心頭緊張起來。那個身影停在門前,把傘抖了抖,跟著走入了一個大胖子。豔婷滿心寂寥,別過身去。「夥計。」奇了,背後有人比自己搶先一步叫喚夥計,莫非是那大胖子麼?可這聲音好生沈雅,胖子不都是聲若洪鐘麼?怎會有這種聲音?豔婷又緊張起來,她回首望去,只見一個男子行入店裡,將手上的油傘甩了甩。那人穿著一身淡綠長袍,肩上別著白麻,握著傘柄的五指修長雪白,有若玉蔥。豔婷低呼一聲,霎時停下腳來,心裡撲通撲通地跳著。 那公子爺將油傘收拾了,轉身入店,他目光一撇,霎時見到了豔婷,忍不住雙眉一軒,自沒料到會在此處見到她。豔婷又驚又羞,又喜又怕,想把目光轉開,卻又有些捨不得,只這般怔怔地望著楊肅觀,雖在陰冷時節,兀自臉泛紅霞。 兩人對面相望,尚未開口說話,忽聽那夥計道:「姑娘啊,外頭雨下得大,您老人家又沒帶傘,不如買小人這把傘,好用又實在,還有上好牡丹花圖,一兩銀子而已,半點不貴。」聽得這大煞風景的廢話,豔婷自是氣急敗壞,正要開口去罵,忽見楊肅觀含笑走來,將手上的油傘遞了過來,口中卻沒說話,逕自走上樓去了。 那夥計沒好氣地道:「來路不明的傘,沒准是破的,再不便髒,摸起來手疼……」說著說,腦袋忽然給傘柄重重一敲。那夥計嚇了一跳,慌忙搖了搖手,不敢再說了。雨勢越來越大,豔婷手上拿著油傘,望著店外淅瀝瀝的雨簾。她怔怔看著,忽然一轉身,登即飛身上樓。 來到了二樓,只見店中陰沉沉地,並無其它客人,只臨窗邊一張桌子點起了燭火,一名英俊男子側目望著窗外,手上端著熱茶。那張桌子,卻是自己适才坐過的。「他……他昨天就看到我了……不然……不然他為什麼坐這裡……」油燈掩映,楊肅觀白皙的臉龐顯得更加溫柔,豔婷想要過去說話,卻又不敢,想要找張桌子坐下,那夥計又給她打得不見人影,說來真是萬分尷尬。 過得半晌,楊肅觀轉過頭來,含笑望著豔婷,向她微微頷首。豔婷泯著下唇,不知該說什麼,卻見楊肅觀拉開了木椅,豔婷凝目看去,那桌上卻擺著兩幅碗筷。 豔婷啊了一聲,卻不就座,低聲問道:「你……你在等人麼?」楊肅觀頷首微笑:「是。我在等你。」豔婷凝目望著他,只見楊肅觀神采如故,仍是一派從容,但見他桌邊擱著一袋行囊,好似要出遠門一般。豔婷想起伍定遠,自知不該過去,但心念一轉,想到楊肅觀的處境如此悲涼,她心中忽生不忍,當即在他身邊坐下。 楊肅觀淡淡地道:「京城裡住得慣麼?」豔婷嗯了一聲,道:「伍大爺對我很好,什麼都不缺。」她有些坐立不安,心裡亂得緊,低聲問道:「你呢?你以後有何打算?」楊肅觀聽了這話,只轉頭望著窗外,並不言語。 豔婷見楊肅觀沉默無言,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低頭不語。 當年長洲城隍廟裡,豔婷曾向眼前這位男子開口示愛,哪知得了個婉言相拒。後來伍定遠出手挑戰卓淩昭,殺得天昏地暗,這人又懇求自己,要她出言相勸。相識雖久,只因身分天差地遠,彼此始終無緣。直至此時……直至此時……楊肅觀師父過世,戰敗失利,禦門前被削官職……所以……所以……過了良久,豔婷鼓起勇氣,道:「楊郎中,你若有什麼苦惱,儘管告訴豔婷,好麼?」楊肅觀淡淡笑著,側目望著豔婷,道:「豔婷姑娘,你為什麼坐在我身邊?你不知道皇帝恨我麼?」豔婷別過頭去,低聲道:「我知道。」楊肅觀微笑道:「那你為什麼敢坐下來。你不怕被牽連麼?」豔婷望著眼前的男子,微微苦笑,那笑容卻是有些淒涼。她歎了口氣,低聲道:「我……我已經被牽連了。」說著說,淚水滾落下來。 大雨迷蒙,室內昏暗,楊肅觀微微一笑,伸手出來,順勢將燭火捏熄了,霎時眼前一片漆黑。豔婷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間唇上一熱,那楊肅觀竟爾吻了過來!豔婷尖叫一聲,慌忙向後閃躲。她又驚又怕,不知這是怎麼回事,便在此時,背後響起那夥計的聲音,陪笑道:「公子爺這就走啦?您的傘給了姑娘,不如買小人這把傘,將就著用……」耳聽腳步聲響,豔婷急忙回首望去,楊肅觀頭也不回,已然緩步下樓。 豔婷撫著自己的雙唇,那溫溫熱熱的感覺猶在唇邊。她泯著下唇,全然不解楊肅觀的用心,一時又是驚詫,又是迷惑,一會兒想到伍定遠,一會兒又想到楊肅觀。她望著大雨傾盆的窗外,忽然一咬牙,登即跳窗躍出,追了上去。 風吹雨大,路上行人稀少,只是楊肅觀卻已不見蹤影。豔婷不顧一切,一心只要找到他,把話問個清楚。她輕身功夫乃是青衣秀士嫡傳,腳步輕盈非常,沿街飛奔過去,不曾濺起地下積水,宛如淩波仙子般追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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