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4正統王朝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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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命如此 算過命麼?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近來手氣不順,白日裡錢如流水走,小人洶湧來,晚間輾轉反側,頭疼牙疼兼撞猛鬼,看那幽冥鬼魂招手微笑,天哪,還能不去蔔個卦麼? 待到顫巍巍地坐上算命攤子,眼前赫見一位道貌岸然的神人,拿了生辰八字,在那兒掐指捏算。正心頭惴惴間,忽見那人面帶驚詫,食指舉起,筆向鼻頭,大呼道:「你!要發呀!!」 發了?真發了?還是別有玄機啊? 故事的主人翁姓范,號麻子,這日聽說要發,登時眉開眼笑,喜不自勝。他老兄算了幾十年的命,每回郎中不說他撞邪,便說他遇鬼,難得遇上好樣的,還不笑得暈了麼? 范麻子喜歡相命,一年總要算上十數回。倒非這人天性無聊,有錢沒地方使,只因此人實在黴運過人,打小參上了「人參運」,方才養出這般怪異癖好。 什麼是「人參運」?看范麻子的際遇便知曉了。這位仁兄打出生那天,家裡便與人參結下不解之緣。那日東廂房嬰兒呱呱落地,西廂房老頭咻咻狂咳,這裡吃奶水,那裡喝參湯。好似在較勁似的。 人病了,便得吃藥,吃藥便食人參,爺爺一個人吃不痛快,之後數年不到,奶奶也咳了,一日吃半根,再一年,爹娘也咳了,一根兩日三人合吃。 家裡一個接一個重病,仿佛事先排隊講定,照輪而來,人參自然日日往家裡跑。看那人參如流水,一根根從藥輔飛出,直往家門送來,之後注入夜壺,再由范麻子親手倒出去,做了杜鵑花肥。 日夜澆花施肥。門口杜鵑花受了人參滋補,長得自是錦繡燦爛,美不勝收,四鄰都是嘖嘖稱奇,不過家中田產卻是一日比一日薄了。范麻子三十歲那年,家中田產終於吃得精光,病人們好似責任已了,兩腿一伸,各自往西天見佛祖去了。 除了山邊多出的幾座墳墓,便似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眼見那藥鋪老闆暗暗偷笑,分號接連開張,范麻子連哀歎的氣力也沒了,把最後幾兩銀子換成紙錢燒了,便也開始他的佃農生涯。 人生到了這個田地,也不再想什麼出頭發跡。每日干完活後,范麻子便是找大夫問診,再不便找相士閒聊,就怕自個兒也忽然重病,卻讓那遊手好閒的兒子再次倒楣。 這日土地廟旁來了個摸骨攤子,范麻子趁著農閒,自要過去給人摸摸,看看運數如何。哪知今日合當該發,板凳還沒坐熟,半仙李瞎子瞪著一雙翻白瞎眼,大喝道:「發了!」 范麻子眼前發黑,四肢發軟,顫聲道:「發……了?」 「當然是發了!」李瞎子吼得聲嘶力竭,「恭喜官人,你範家即刻要發!快快往西橫走三裡,便會交上官運,快快快,官居極品啊,遲了便來不及啦!」 范麻子大喜若狂,聽了官運要來,如何不興沖沖地起身狂奔?管他颳風下雨,當下低頭連走三裡不止,心中更是歡喜不定。 轟地一聲,朱員外的座車當頭撞來,范麻子飛了出去,連慘叫也不及發出,當場睜眼死了。 慘哪,李瞎子說的官運呢,難道是騙人的? 官運才開始哪。范麻子慘死輪下,朱員外是個有良心的,立時拿出銀錢撫恤遺族。眼見范麻子的老婆貌美過人,模樣又是楚楚可憐,員外更加過意不去了,只想就近看顧。後來果然噓寒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半年不到,便已到床上照料去了。 阿爹給車撞,阿娘要嫁人,可憐范公子便成了孤兒。淚眼汪汪之余,范公子反而不再遊手好閒,他沒跟著過繼,只入了破廟苦讀,從此發憤圖強。 十年寒窗過後,水面煙波飄渺,湖上傳來一聲長歎,但見那范公子獨立樓頭,一聲「先天下之憂而憂」,範家果如李瞎子所言,真出了個大學士。范公子非但官居極品,文風更列唐宋古文八大家,今猶受人稱頌。 這日到了范麻子的忌日,范公子率同大批嬌妻美妾,一同祭拜先人。只見他雙手舉香,跪地道:「爹爹,孩兒官至宰輔,還替鄉里辦了義倉。您地下有知,可以瞑目了。」說著痛哭不已。 「瞑目?放你奶奶的悶響屁!老子當然死不瞑目!」 咚地一聲,祖宗牌位摔到了地下。 妻子有了歸宿,兒子也成了大官,唯獨范麻子還是一樣倒楣。只是當日他便算長了十個腦袋,也料不到自己竟要成為一張祖宗牌位,方能換來兒子的一身官運。倘讓他事先知曉了,可會抱頭鼠竄,拼命來擋這天王運? 「吳半仙啊……」喧嘩的市集中傳來一聲唉歎,「小人淪落成這個模樣,您幹啥還消遣我啊?」 鬧市喧囂,人聲鼎沸,丹陽小鎮上擠滿了人潮。只見街角算命攤坐著一名中年男子,看他背後樹了面招牌,上書「鐵口直斷吳半仙」,卻是當年替柳門四少相過命的吳安正。 吳安正瞪著面前的一名漢子,冷冷地道:「這位張官人,我特地為你說了大宋宰相范仲淹的故事,醒世良言,苦口婆心,用意便是勸你安分守己,老老實實度日,不要做非分之想。」 那張販子抖了抖手上的三兩碎銀,哀歎道:「大師啊,咱連吃飯營生也給官軍扣住了,您要我怎麼辦?指引我一條活路吧。」說著死纏爛打,直是打死不肯走的模樣。 這丹陽鎮位在中州,距嵩山約莫三十裡,人煙稀少,向無商旅出沒。誰知拜了少林一場大戰所賜,今日丹陽鎮上卻引來無數人眾。不只逃難的百姓來此躲避禍火,連武林高手也來此地觀望局勢。再看買賣棺材的、吃喝玩樂的、便連算命卜卦的也都聞風而至。若非丹陽鎮如此熱鬧,吳安正世居西嶽,張販子行走嵩山,兩人一個中,一個西,怎麼也湊不到一塊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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