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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3海上孤鴻 | 上頁 下頁
三六


  盧雲歎了口氣,擺了個「無雙連拳」的架式,道:「若無陸爺提點,我至今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此番授藝恩情,小子終身受用不盡。」

  話聲未畢,忽然後頭竄上一條怪漢,笑道:「他媽的為天地立心,小子!還認不認得你老子啊?」盧雲嚇了一跳,趕忙回頭去看,正是常雪恨來了,看他身邊跟著一名年輕男子,卻是解滔。這兩人也與盧雲相識,常雪恨更是山東省城的牢友,此時見陸孤瞻出陣相會,自也忙著過來會面。常雪恨笑道:「狀元郎!你可得意啦,找到顏如玉沒有啊?」

  解滔見盧雲頗感詫異,拱手便道:「盧兄,那年你高中一甲狀元,陸爺聽說了,高興得什麼也似,大夥兒還在山寨裡替你慶賀呢。」

  當年盧雲落魄不得志,苦郁中飽受富貴人家辱打,陸孤瞻得知此事,便過來探望於他。一來也是有緣,二來也是驚豔於這位潦倒書生的才學,便曾點撥過盧雲武藝,算是盧雲半個師父。盧雲沒想到這位陸爺始終掛念自己,不曾相忘。念及高義,心中大見激蕩。

  陸孤瞻摸了摸他的腦袋,微笑道:「人生不相見,難得今番豪興,有緣再見,便是戰場上,你我也須喝上一杯。」秦仲海與常雪恨兩人皆是酒鬼,一聽要喝酒,登時歡喜起來。秦仲海笑道:「正該如此!來人,送上酒碗!」

  眾兵卒端出酒罈大碗,斟得滿了,一一送到眾人面前。秦仲海當先取過,仰天大笑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諸位朋友,死也好,活也罷,咱們這就幹啦!」說著大口飲盡,神態甚豪。常雪恨頗見驚訝,道:「你可長進了,居然能念詩?」

  秦仲海端過酒碗,朝他手裡一送,笑道:「借問酒家何處去,牧童遙指杏花村,常兄弟要嫖妓麼?」這模樣放浪不羈,玩世不恭,彷佛便是京城的秦仲海。眾人看入眼裡,忍不住笑了起來。

  陸孤瞻替盧雲親斟兩碗,含笑持酒道:「盧兄弟,今日縱使敵我分明,但你我俱為豪俠磊落之人,絕不忌憚世間的閒言閒語。難得良晤,我倆喝上一碗。」盧雲接過酒碗,心中更見傷感,尋思道:「當年陸爺不辭辛勞,篝夜前來傳功,說來我欠他的實也太多了。可朝廷要與他們交戰,倘若他們有何閃失?卻要我如何是好?」

  想到此處,喉頭竟似哽了,那碗酒居然難以吞落。

  陸孤瞻見盧雲容情愁悶,當即安慰道:「我們這幫強盜土匪,自有生活之道,你回去後多多照顧自個兒是真,懂了麼?」盧雲既未點頭,也未搖首,逕自舉起酒碗,隨口喝幹了。陸孤瞻拍了拍他的肩頭,以做安慰,跟著仰起頭來,也是一飲而盡。

  伍定遠把眾人的情狀看在眼裡,心中卻感煩憂。此刻故友把酒言歡,諸人舊情拳拳,都非絕情之人,說來亂世能有這份真情,著實不易了。只是盧雲當眾與反逆飲酒,分毫不知避嫌,日後要給人參上一本,卻要如何自處?

  伍定遠正自思索,忽聽豪邁之極的一聲大笑,一名身負鐵劍的高大老者跨了過來,他取起一碗酒水,向伍定遠道:「好老弟,難得大家見面,怎地愁眉苦臉的啊?」伍定遠不必抬頭,也知眼前這人必是李鐵衫。昔年他流亡天涯,便曾受過人家的救命恩情。他歎了口氣,躬身道:「李莊主。」言語之中,愁苦多於歡喜,直似悵然若失。

  李鐵衫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咱倆喝酒吧,趁著你還用兩隻腳走路,等四隻腳爬的時候,再要見你就難啦。」言中隱隱有譏諷的意思。伍定遠神色尷尬,不知該怎麼回答。正煩悶間,忽聽後頭腳步又起,這人來得好快,輕響傳過,便已來到背後三尺。伍定遠忙回過身去,眼前那人滿面風霜,慷慨磊落中極見男子本色,正是「蛇鶴雙行」郝震湘。

  伍定遠咳了一聲,道:「郝教頭。」郝震湘見他滿面苦悶,微一拱手,淡淡地道:「昔年你為柳昂天辦事,我為錦衣衛效命,今日閣下為朝廷先鋒,在下卻變為怒蒼勇將。不管走到哪兒,咱倆就是不對盤。」他自嘲似地一笑,送上了酒水,道:「咱倆沒緣不打緊,做人只要快活便成。來,姓郝的敬你一碗。」

  伍定遠別過頭去,嘴角擠出了苦笑,秦仲海是自己的舊友,青衣秀士是心上人的恩師,那李鐵衫更是自個兒的恩人。便連眼前的郝震湘也算與自己相熟,這仗卻要如何打下去?

  他歎了口氣,眼看李鐵衫、郝震湘各自飲酒,便也回敬了兩碗。他見秦仲海兀自與盧雲說話,便持著兩碗酒水,自行走到面前,道:「秦將軍,咱們倆還沒喝過,這碗酒便算敬你的吧。」秦仲海接過了酒,他見伍定遠神色鬱鬱,微笑便道:「定遠不忙喝,方才咱們正經生意談了一半,你現下還有什麼話,儘管說。故人一場,力之所及,定讓你回去交差。」

  伍定遠自知口才不佳,秦仲海又是十分厲害的人,便往盧雲看了一眼。盧雲搶上道:「楊郎中修書過來,說念在舊情,要將軍趕緊上山……」

  這事方才便提過了,秦仲海佯打個哈欠,伸手輕揮,制住盧雲的說話。他手指遠處朝廷大軍,道:「盧兄弟、伍制使,這兒三萬個弟兄,性命全擔在秦某人肩上,你兩位要我上山不難,甚且要我退軍也不難。只是我得問上一事,你們兩位……」他轉頭凝望伍盧二人,語氣變得冰冷之至:「可敢擔保我山弟兄的性命安危?」

  少林寺臥虎藏龍,十八年前天絕曾率軍圍殺山寨弟兄,更逼得秦霸先自盡神鬼亭。此次邀請怒蒼山豪傑來此,絕非喝茶賞景這般簡單。今日一個不慎,說不定會血流成河,舉山都要覆滅此地。若是別的事兒也就罷了,此事如此重大,自不能單憑交情說了便算,也是為此,秦仲海便有此一問。

  盧雲本是秦仲海的參謀,如今卻替朝廷運籌帷幄,當此難堪,忍不住別開頭去,竟感難以作答。伍定遠長歎一聲,坦然道:「仲海,要說什麼擔保,那都是騙你的。」他低下頭去,道:「只是仲海……人生短短幾十年,何必非要走到那一步不可?楊郎中怎麼想,我是不知情,至少……至少侯爺不願和你開殺……」

  秦仲海聽他提起柳昂天,雙眉登時一軒,凜然道:「侯爺怎麼說?」伍定遠程起酒碗,眯起雙眼,歎道:「我臨行前與他會面,他曾親口吩咐,說想與你一同退隱。」說著,自行飲下大碗苦酒,跟著碗口向地,示意秦仲海來飲。

  秦仲海嘿嘿乾笑,道:「侯爺要我退隱?」伍定遠不置可否,只是微微苦笑。

  風聲蕭蕭,遠處山嶺綿延平野,幾達裡許。秦仲海手持酒碗,凝目望著遠處的雄山,想起家仇國恨,受難離京的往事,一時心火焚燒,舉起手來,便將酒水傾覆在地。

  盧雲大吃一驚,伍定遠目中也閃過一絲驚詫,青衣秀士有意緩頰,便伸手出去,朝遠處指了指。伍定遠撇向己方陣地,霎時心下一醒,只見安道京已在指指點點,料以此人奸滑狡詐,必會把今日之事傳揚出去,加油添醋之下,恐怕自己和盧雲都要糟糕。

  伍定遠歎道:「秦將軍,你究竟願否上山?」

  秦仲海哈哈大笑,朗聲道:「此事不必問我!」伍定遠吃了一驚,尚未說話,秦仲海已回馬過去,提臂高呼:「諸位弟兄,咱們此來少林,所為何來?」怒蒼英雄聽了問話,齊聲吼道:「我等此行,只為解救潛龍軍師回山!」

  秦仲海抽出鋼刀,奮然道:「正是如此!咱們一會兒開上少室,諸君可曾懼怕!」

  三萬大軍聞得此言,無不提刀暴吼,喝道:「不怕!不怕!」

  今番上山,一為解救潛龍,二為揚威天下。少林威名再盛,怒蒼英雄也無示弱之理,念及「潛龍」與本山的淵源,便有千難萬難,也不能掉頭回去。秦仲海振臂高呼,三萬軍馬放聲狂嘯。人嘶馬鳴中,古力罕等人更擊鼓助陣,只驚得朝廷中人面色如土,伍盧二人低頭無語。

  秦仲海提聲喝道:「靈音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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