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3海上孤鴻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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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任勇沒有懲罰六弟,也未將事情洩漏出去。六弟不是老太婆的眼中釘,真要說誰是老太婆最痛恨的人,那就是大娘生的自己。少了老太婆撐腰,平日囂張的三弟再也無法造次。待趙任勇接下「六代趙醒獅」的大位,登即寫下這幅怪異對聯,還立了一道奇怪門規,嚴禁背後嚇人。 江充聽完故事,登時哈哈大笑,道:「趙爵爺果然精明,你六弟哪天要是覬覦莊主大位,往你肩上就這麼一拍,那可不是好玩的。」 江充老謀深算,才把故事聽過,便知趙任勇這幅對聯是寫給六弟看的。一來表明對他一身輕功的敬意,二來也提醒六弟別來對付自己。江充日理萬機,宮廷爭鬥在他都算家常便飯,何況這些閒事?三言兩語間,便已看破趙任勇的用心。 趙任勇咳了兩聲,道:「江大人取笑了。只是您說說,憑著我六弟的身法,天下還有他進不去的地方麼?」 江充看著門上的對聯,點了點頭。霎時間,嘴邊現出一絲冷笑。 當年劉敬這般厲害手段,還不毀在江某手裡?區區一個天絕和尚,卻憑什麼心機城府,居然想與我江充鬥? 嘿嘿,任那「潛龍」潛得再深,王座之下能人萬千,終能揪出海底下的神龍尾…… *** 羊群中走出一名男子,身上掛滿鈴鐺。看那人左側距母羊半寸,右側鄰小羊毫毛不到,但一路行去,羊兒卻分毫未驚,只任憑那人緩足移步。 炎夏燥熱,樹蔭下卻甚涼爽。此處距達摩院已在百尺,自須萬般小心。那人停下腳來,彷如一棵無聲古樹。他四下打量幾眼,確信四周無人,便朝達摩院行去。 這人身法不見得快,卻非常柔靜,也只有這般身手,江充才會驚為天人。 大漢將軍,御前四品雲都尉,這便是趙任宗從江充手中得來的富貴。 昔日不管是劉敬還是柳昂天,對趙家這個六弟都曾耳聞,也都曾差人過來,詢問趙任宗是否有意任官。只是趙醒獅一家不願扯入朝廷三派惡鬥,自不願六弟到京城辦事。但天不從人願,年前劉敬垮臺,怒蒼再起,江充獨大的時刻已然到來,趙醒獅不敢忤逆權臣,也只有薦保六弟為官了。 達摩院,實乃武林傳說的聖地,若非趙任宗這般身手,誰敢貿然去闖? 趙任宗望著眼前的達摩院,心裡反復思量江充交代的幾句話。據這位權臣言道,達摩院裡關了一個要緊人物,便是曾讓天下群豪聞風喪膽的魔頭,人稱「潛龍」的大軍師朱陽。今番天絕出手,怒蒼群豪之所以心甘情願來到少林,便是為了此人而來。 只是江充心中猜疑,這天絕僧閉關多年,少與朝中大臣往來,今番忽爾多事,莫非其中另有隱情?也是為了解開疑竇,便要自己出馬打探,把個中內情查明了。一來察看「朱陽」是否真在達摩院,二來弄清楚天絕的用意,以免情勢有變,反而給人將上一軍。 既要打探聲息,便要深入龍潭虎穴,只是少林寺不比別的地方,甭說四大金剛武功高強、天絕師徒智勇兼備,便是「潛龍」自己,怕也是罕見了得的可怖人物。看這達摩院陰森至此,誰敢貿然去闖? 趙任宗微微一笑,狼吃肉,狗吃屎,雞鳴狗盜之徒雖然模樣難看,卻也有生存之道。他趙任宗雖只二十一二,但面對那幫吃肉虎狼之時,他可一點也不怕。 趙任宗提起真氣,腳踏幹枝枯葉,肩膀四肢不用力,提氣輕身,從枯葉上直滑過去。這一路滑來輕飄飄地,竟未發出半點聲息。解滔當年與楊肅觀激戰一場,曾以「足立針」的絕技傲視群倫,此時若要見了趙任宗這手寂靜無聲的輕功,怕也要自歎不如。 *** 無聲無息地浮上牆頭,靜悄悄的黑影飄入院中。趙任宗打量著四周,達摩院古舊窄小,梁宇檣簷頗有殘破。這等老舊房舍最難侵入,非只因建物腐朽,實因四下老鼠眾多。這些鼠輩機敏過人,只要稍稍不慎,便會受驚四竄,屆時吱吱聲響發出,定會給人知覺。也是為此,趙任宗便帶來細小鈴鐺。這種鈴鐺以聲音低微著稱,縱使猛烈搖晃,身邊之人也聞之不清。趙任宗便以此留神自己的腳步,以免生出意外。 穿院進門,緩步入堂,趙任宗隱身門板之後,屏住了呼吸。天絕僧號稱寺中第一高手,耳音必定靈敏異常,自己的呼吸若要稍稍沉重,便會給人察覺,此刻已入虎口,定須萬般謹慎小心。 趙任宗靜下心來,聽見了院中風動林稍、蟬鳴鳥叫之聲,他再側耳傾聽,察覺了牆下鼠洞中的老鼠鳴叫。那啾啾鳴響雖甚低微,在他聽來卻似震耳欲聾。 再靜下心來,方圓百尺內沒有那股冷冷的寒意。天絕僧不在堂內。 耳朵不如心靈管用,趙任宗自幼在長輩打罵下過活,早練就一套察言觀色的妙法。旁人還沒發怒斥駡,他身上的寒毛便會自行豎起,尋常人的心境尚能知覺。那幫武林高手的殺氣濃如鮑魚之肆,百尺外便能讓他寒毛豎立,更是易於趨避許多。 大剌剌地走入堂中,趙任宗四下探看。只見達摩院內梁高庭深,牆上掛滿朝廷黃榜,太祖、太后、皇上,歷代的封賞饋贈不計其數,此處果然是朝廷倚仗的聖地。 依著江大人五千兩白銀買回的消息,堂上似乎有只木魚機關,只要拉動了,便能開啟密道。趙任宗左右探看半晌,便已發覺了佛桌上的木魚,他再次聆聽四周,確信院內無人窺伺,登即拉起木魚,發動了機關,讓堂內的暗門升起。 牆壁下果然現出了一條密道,望之幽暗深邃。趙任宗嘴角泛起了微笑,少林寺的密道名聞遐邇,哪知即將被外人闖入,看來滿山和尚都要灰頭土臉了。 趙任宗緩緩跨步,行入甬道之中。他沒有蹦跳縱躍,只老老實實的拾級而下。行不數步,果見黑暗中幾隻老鼠伏伺梯旁,彷如守衛一般。方才自己若要賣弄輕功,縱躍不休,此刻定會驚動鼠群。 好熱…… 這甬道青石所就,既陡且長,裡頭更是氣悶。趙任宗行過百丈,忽然一陣涼風吹來,氣息忽爾通暢許多。他往前再走幾步,眼前赫然開朗。只見前方一處天然石穴,空曠寬敞,仰頭看去,上頭日光隱隱,這穴頂竟有數十丈之高。看日光從縫隙曬入,這石穴必然直通山頂。 趙任宗不知這石穴作何之用,當即伸手撫摸四周石壁,入手處頗見濕滑,卻沒摸到青苔。他心下一凜,知道這地方經過一番清理,想來是為了對付怒蒼群匪,只不知個中奧妙何在了。 趙任宗自知猜想不透,搖了搖頭,便順著甬道往下走去。少了日光映照,眼前倍加昏暗,越走越難辨認道路,他從腰囊取出璘粉,朝半空揮撒過去,磷光照耀之下,前方現出了兩條去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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