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2十面埋伏 | 上頁 下頁
四六


  項天壽歎道:「峨眉山武功偏向陰柔一路,門派裡的女弟子猶精刺繡,讓嚴松玩這通天塔,那是再妥切不過了。」秦仲海聽了這話,心中便想:「難怪這姓嚴的傢伙會以『通天塔』為注,看他這麼精道,根本是穩操勝卷。這人當真奸詐不過了。」

  嚴松這局雖稱賭注,其實只是幌子,他熟門熟路,憑仗天下罕見的陰柔內力,要令骨牌交疊立起,那是易如反掌的事了,說來絕無失手之理。賭局云云,只是拿來堵天下人悠悠之口,免得有人說名門正派以多欺少,恃強淩弱。

  秦仲海見青衣秀士行止如常,身上穴道並未受制,以他的蓋世輕功身法,自可從容離去,卻不知為何要做這險惡賭局?他撇眼看去,待見豔婷坐在台下不遠,登即恍然,想來正派高手人數雖眾,卻難以攔下輕功高絕的青衣秀士,此番定以豔婷為質,若非如此,也不能強逼青衣秀士留在場中了。

  雙方已做約定,青衣秀士便不再多言,他拿著一張骨牌,思索自己該要如何放置。

  天塔搖搖欲墜,若有風吹草動,不免坍塌,秦仲海等人都替他捏把冷汗。旁觀眾人多是名門正派的弟子,眼見青衣秀士遲遲不出手,登時轟然大叫:「快快投降吧!你鬥不過嚴掌門的!」吵嚷聲中,青衣秀士卻絲毫不受打擾,只在低頭思索,對這些叫聲充耳不聞。

  良久良久,只聽青衣秀士歎了口氣,道:「嚴掌門,我有一事相詢,不知閣下能否回答?」嚴松勝卷在握,神色甚是輕鬆,點頭便道:「只要無關于朝廷正義,青衣掌門但問無妨。」

  青衣秀士望著高高立起的牌塔,歎道:「在下二十年前出家,身分來歷一向隱密,你們這回聯手圍捕我,卻是從何得知的消息?」嚴松哈哈一笑,正要回話,忽聽一人道:「青衣師兄,你莫要責怪旁人,你身分外泄,正是我山掌教真人元清師兄所為。」

  青衣秀士撇頭看去,只見說話之人滿面歉意,卻是武當山的元易。

  秦仲海見了元易到來,心下不免一驚,暗拊道:「武當高手也到場了,難道少林人馬也已齊聚?」他急看場內,赫見台下站著幾個熟面孔,崆峒邢玄寶、點蒼七雄的海川子、赤川子、玉川子,以及先前見過的高天威等人都在其中,一時卻沒見到華山、嵩山兩派人馬。

  眼看少林門人不在場中,秦仲海稍感放心,只是天下第一大派的首腦未到,眼前的陣仗還是異常為難,一會兒雙方若要打鬥起來,憑著怒蒼山區區兩名援軍,未免太過自不量力。秦仲海武功雖高,但在大批高手圍攻之下,恐怕也難以脫身,至於項天壽,那是更加沒有指望了。

  當年華山之會,元易便曾代表武當出言發難,指責卓淩昭不公不義,哪知現下居然自承武當山是洩密元兇?青衣秀士搖頭嘆息,道:「元易師兄,我倆算是有些交情的,你卻為何拆我的台?難不成九華山有何對不起你武當之處麼?」

  元易搖了搖頭,拱手道:「掌門錯怪我們了。這回元清師兄透露閣下身分,用意絕非要對你不利,更不是覬覦九華山的財寶。只因怒蒼再起,天下將亂,正衰邪長之間,本山掌教真人擔憂您再次誤入歧途,才會出此下策。還請見諒。」

  青衣秀士淡淡一笑,道:「這般說來,元清師兄是為我好了?」

  元易頷首道:「道兄多年修為,已成正果,切莫如我那秦師……咳……那般無法自拔。」

  元易原本說話平穩,哪知提了個秦字,便急急打住,好似口吃一般。場中眾人聽了這話,自然納悶不解,這廂秦仲海心下卻是了然,想來元易一時口快,差點把秦霸先的事說了出口。此間正道人士多不知秦霸先與武當的淵源,若要傳揚出去,不免惹出無數紛擾,便是為此,元易才急忙改口。

  青衣秀士聽了元易的一番話,便只淡淡一笑,他轉頭望向高高一疊骨牌,不再多言。

  此時場內眾人鴉雀無聲,都在等著青衣秀士放落骨牌。他沉吟不語,伸出指甲,在牌上畫了幾條線。過了半晌,他將手中骨牌舉起,緩緩下落。這回卻不將骨牌直立,僅橫面向下,要將之攔腰平擺,放在下頭骨牌的上方。

  一片寂靜中,兩隻骨牌一橫一直,緩緩靠近,隨時都要相接。青衣秀士的手掌彷佛凍結,僅一分一毫地落下,霎時之間,直橫兩面相接,下方牌塔受了外力,登時激蕩搖擺,隨時都要倒下。眾人驚叫聲中,青衣秀士把手一撤,那平擺的骨牌搖搖欲墜,便如兒童嬉戲的翹翹板一般,左右晃蕩不已。

  一陣搖晃中,嚴松開始計數,只聽他念道:「一……二……」三字出口,那平擺骨牌終於安定下來。只見它左右重量相稱,恰以下方骨牌為基,穩穩托住中線重心。場內眾人見了這等神技,雖說都是嚴松這邊的人,卻還是爆出了一聲采。那豔婷坐在一旁,一看師父脫險,慘白的臉上登時現出紅暈,情勢如此驚險,也難怪她心驚肉跳了。

  秦仲海暗贊在心,這回青衣秀士能夠脫險,靠得並非什麼奇妙武功,而是過人的算術心法。他先用指甲去畫木塊橫面,便是要找出重心所在,反復探看豎立骨牌,更是在細細計算基座是否安穩,看他如此神機妙算,真不愧是「御賜鳳羽」了。

  嚴松見他脫險,登時哈哈一笑,道:「聰明、聰明,閣下不愧是天下爭奪的大軍師,片刻之間,便讓你找到『通天塔』的關鍵所在。」

  輪到嚴松出手,場面卻輕鬆許多,他提起一隻骨牌,再次以垂直之姿放下,正擺在青衣秀士放落的骨牌上。看他舉輕若重,手起牌落,直是穩紮穩打,視天塔如無物。這峨眉陰勁輕緩巧妙,果然是非同凡響。

  嚴松笑道:「青衣掌門,又換你了。」青衣秀士微微頷首,道:「嚴掌門當真好功夫,實在讓人大開眼界。」他從木盒中取出骨牌,這回也是以橫為面,放在嚴松的骨牌上。有了上次的試練,此次下手便快了許多,只見天塔新加三牌,底橫、中直、上橫,絲毫不讓嚴松專美於前。

  萬籟俱寂中,兩人相互比試,毫不相讓,不過一盞茶時分,骨牌橫直交陳,已疊得比人還高,足足有四十來條。看這骨牌陳疊得通天而起,倒真似一座通天塔了。

  鬥到酣處,已過辰牌時分,骨牌早已疊近丈許。放落骨牌時更須提起腳跟。晨光映照之下,「通天塔」搖搖欲墜,好似隨時都要崩坍,望來極是詭異。

  嚴松提起腳跟,小心翼翼地放落手上骨牌,笑道:「青衣掌門,又換你了。」青衣秀士抬頭去看,幾十根骨牌參差擺置,已比自己高了兩個頭不止,此時若要把骨牌放上,定須縱身躍起,但天塔稍受激蕩,便會坍塌,說來局面大為險惡。

  青衣秀士手執骨牌,深深吸了口氣,過了許久,仍是不見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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