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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0忠義孤臣 | 上頁 下頁
三〇


  秦仲海哭出了聲,他抱住了一代梟雄的屍身,啜泣道:「劉總管,不論此人是誰,我秦仲海絕不負你的囑託,定會替你完成遺願!」

  秦仲海滿心激蕩,抱起劉敬的屍體,緩緩往前行走。雪勢越來越大,已將眼前道路蓋起,深達膝間。秦仲海腦中亂成一片,心道:「劉總管政變失敗,真是我害的麼?那秘密又真是楊郎中洩漏的麼?劉敬托我帶出的那人,卻又是誰?為何又藏在秦家大宅裡?」

  心思恍惚間,已然行出裡許,不自覺間,自己卻是朝北京的方位而去。秦仲海低頭看著懷中的劉敬,想道:「我若帶他回京,只怕他還要遭到五馬分屍之苦。說不得,我就把他葬在這兒吧!」他走到樹林裡,見一株大樹參天而起,氣勢磅礴,他歎了口氣,想道:「這株古木好生雄偉,也只有這般氣勢,才配得上這位當世梟雄。」他取出鋼刀,挖了個洞,跟著將劉敬埋入士裡。

  秦仲海跪在劉敬墓前,心亂如麻:「我是秦霸先的兒子,此事已無疑問。等此間大事一了,趕緊找師父問個明白。唉……宦海十年原是夢,我秦仲海好容易幹到四品帶刀,誰知竟是反逆之子。看來這官也不能做了……」

  他過去為朝廷戮力征戰,今日卻成幻夢一場,秦仲海心緒煩亂。想起全家慘死之狀,忍不住一聲悲吼,在樹皮上刻下「忠義孤臣枉癡心」七字,跟著提刀轉身,踏雪回京。

  秦仲海回到防地,與下屬會合便往京城去了。只見他們面色悻悻,神色氣餒,想來眾人勞苦數日,卻仍一無所獲,不免躁悶。秦仲海望著眾弟兄,心中忽感戰慄,他是朝廷大敵之子,一旦身分被揭發,這幫屬下皇命難違,定也會成為自己的敵人。秦仲海心下感慨,搖了搖頭,想道:「便算真有這麼一日,我也不殺這幫下屬。」

  想起盧雲、柳昂天與自己的情義,心中更感煩悶。恍恍惚惚間,一名下屬附耳過來,道:「老大,錦衣衛的人來了。」秦仲海一愣,抬頭望著前方,方才發覺自己回到了京城。連著幾天發生大事,竟讓他心神淩亂至此。

  遠處一人喝道:「兀那虎林軍的狗!全給我滾了!」說話那人耳穿廠衛服色卻是一名錦衣衛的校尉。這人率領大批人馬四處盤查,逢人便打,百姓見了兇狠情狀,自是紛紛躲避。區區一個下級校尉,怎敢如此囂張?虎林軍侍衛看在眼裡,自是大怒,都有出手之意,秦仲海嘿了一聲,低聲吩咐道:「大家別動手,回避則個。」

  此時劉敬垮臺,天下無人能擋江充,錦衣衛便算囂張十倍,自己也不能過去招惹,當下只得率著部屬,自行讓在道旁。眾侍衛見錦衣衛倡狂至此,想起日後定要給這幫惡賊騎在頭上,無不咬牙切齒,在那暗自咒駡。

  行到宮門,秦仲海喚過眾人,吩咐道:「城裡太亂,我得去侯爺府上打探消息,你們先回宮去吧。」眾人聽他要去柳府,無不大為振奮。秦仲海是柳門大將,劉敬一死,柳昂天便成了朝廷唯一的寄望,自己日後能否有平安日子過,全看這位征北大都督的作為了。眾下屬急忙答應,各自回宮去了。

  秦仲海身處嫌疑之地,哪有心思去找柳昂天,一見下屬離開,心中便在盤算,想道:「劉敬死前重托,要我把那人安頓了。不管這傢伙是誰,看在老劉的面上,我可趕緊過去秦家大宅,把人弄出京城再說。」想起此行離京,不知何時方能回來,路上不能沒有銀兩使喚,反身便朝自己家裡走去。自出事以來,秦仲海已有十餘日不曾回到府上,管家見他回來,急急奔上,稟道:「老爺啊,柳侯爺幾次差人過來,說有大事商量,請你一回家中,立刻過去會合。」秦仲海點了點頭,想來柳昂天得知宮中大禍,自也惶急。只是此時已知自己的真實身世,又處在嫌疑之地,一切未明朗前,還是別聯絡柳昂天為上,以免替眾人帶來殺身之禍。

  管家見他眉頭深鎖,心裡有些害怕,低聲問道:「究竟京裡發生了什麼事?怪嚇人的……」秦仲海從懷中取出兩張百兩銀票,塞在那管家手裡,說道:「你把大門鎖好,一會兒先回故鄉去。」那管家望著銀票,嚅囁地道:「老爺,你這是做什麼?」

  秦仲海沒去回話,只拍了拍他的肩頭,示意安慰。他換上便服,將鋼刀藏在包袱裡,身上帶妥幾百兩銀票,又再吩咐管家幾句,便往秦家大宅而去。只等找到宅裡的那人,便要將他帶離京城,先避過風頭再說。

  行到街上,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地下積了薄雪,頗見寒意。秦仲海望著街道四處,尋思道:「時光好快,自返京以來,已有半年多了。嘿嘿,人世間的變幻無常,那還真是說之不盡啊!」

  他初回京城時,還只是個自由自在的遊擊將軍,在朝廷三大派之間打混度日,逍遙閒適無人管。哪知半年不到,物換星移,自己竟成為朝廷反逆的遺孤,在身世謎團之間掙扎,秦仲海想著,心中實是感慨良多。

  來到秦家府宅,大門深處蕭條依舊,和上次來時別無差異,那行乞老人也不見蹤影。秦仲海見四下無人,當即一個閃身,躲進了院中。他走入屋內,在主宅中繞行。想道:「劉敬死前交代過,說他把那人藏在密室之中,我可得用心尋找了。」

  他四處探看,只見大廳裡滿地泥灰,不知多久沒人打掃。往廳房看去,一間間都是破敗不堪,不少老鼠蜘蛛見人行來,更是急急亂爬。秦仲海找了半個時辰,實在找不出那人的蹤影,心中只感煩悶。

  秦仲海行到後院,蹲在牆下發呆,此處殘垣傾塌,滿布青苔,地下擱著幾隻破爛竹簍,更顯得古舊淒涼。秦仲海歎了一聲,尋思道:「劉敬托我帶走的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歷?那時仁智殿出事,劉敬不顧瓊貴妃、薛奴兒的生死,孤身一人遠走,卻又為了這人犯險回京,這人到底是誰?怎會讓劉敬如此重視?」

  他思索良久,想不出前因後果,滿心寂寥間,手一揮,好似打翻什麼東西。秦仲海低頭去看,只見地下翻倒了幾隻竹籠。他搖了搖頭,把竹籠拾起,猛見籠下竟有一處洞穴,不知是通往什麼地方的。秦仲海心下大喜,想道:「好啊!說不定這便是機關所在。」當下伸頭進去,便要細察一番。

  那洞穴很是窄小,秦仲海身形高大,側肩攀爬,仍感不易,他向前爬行幾尺,臉頰沾上了青苔,又再往前擠出數尺,赫然之間,看到了兩隻褲腳,正站在自己眼前。原來這穴是處狗洞,一路通到外頭的鬧街上,倒沒什麼隱密機關。

  秦仲海縮頭回來,一個下留神,腦袋在狗洞上撞了一下,只感疼痛不已,秦仲海呸了一聲,回到了院中。他摸著腦袋,喃喃詛咒兩句,跟著一腳朝牆壁踢去,啪地一響,青苔泥灰颼颼而落,陡然間露出一處記號,模樣頗似圖畫。

  秦仲海大喜過望,想道:「劉總管果然厲害,便算死了,還能留線索給我。」

  他急急蹲下察看,只見牆角用炭條畫著些小貓小狗,這筆跡幼稚拙劣,哪是劉敬留下的痕跡,卻是孩童塗鴉所為。秦仲海又罵兩聲,心道:「他媽的,哪裡冒出來的貓狗?不知是哪個調皮小鬼幹的,該給爺爺重重打上一頓才是。」

  他手上沾滿青苔,伸手抹了抹鼻子,忽然之間,一股味道沖入鼻端,竟有似曾相識之感。秦仲海啊了一聲,拿起手上青苔,用力嗅了嗅,心中震盪:「沒錯,是這個味道沒錯……我記得這個味道……」

  霎時腦中電光雷閃,知道自己確是秦霸先的兒子,兩歲之前定曾住過此地,再無疑問。

  他癡癡望著牆角的塗鴉,已知是自己親人所為。他嘴角忽起微笑,想道:「看這幾隻貓狗如此神駿,難道是老子的傑作麼?還是我那小鬼哥哥幹的好事?嘿嘿……我們那麼調皮,娘親定要生氣了。」

  秦仲海從小不曾有過母愛,當此情景,忍不住想像母親的面貌:「聽劉總管說,我娘親姓顏,還是位名動公卿的大美人,可不知是什麼美法?她要是見了我這流氓模樣,可會嚇得吱吱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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