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5西出陽關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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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過內門,卻見眼前偌大的一座深廳。此廳空曠深遠,梁高柱寬,足與禁城文華殿相比,想來是怒蒼山首領們議事的地方。 秦仲海左右探看,念及此處的許多傳說,尋思道:「聽道上人物說,二十多年前,此處曾聚集三萬兵馬,與朝廷轟轟烈烈地大幹數場。雖說都是反賊,但也說得上是當朝風流人物,今日倒要好好憑弔一番。」秦仲海走到廳內,見內堂高高一處殿台,台下正方擺著五隻石雕老虎,手工甚是精細,足有半人高矮,正中那只卻被人敲去了頭。秦仲海看了一會兒,瞧不出個所以然,當下一躍而起,跳到廳內殿臺上,猛地腳下一空,那殿台竟被他踏崩了一塊,險些摔了一跤,足見這處所年久失修,早已毀敗得不成話。 秦仲海嘆息一聲,想道:「爛成這模樣,當真是英雄氣短了。」他搖了搖頭,舉起火把,見殿上高掛著一幅匾額,幸喜尚未破爛。他凝目望去,見是「忠義堂」三字。 秦仲海心道:「忠義堂?這批匪人也知道忠義麼?」他低頭看去,見匾額下正擺著一張石椅,左右另置兩張較小的木椅,看這三個位子如此擺設,過去坐的必是怒蒼山最重要的幾個人物。只是三張椅子都已腐朽破爛,好似只要伸手一觸,便會破碎崩塌。秦仲海心道:「這正中的大位,當是以前怒蒼山的頭目所坐。那左右兩旁的座椅,坐的應是兩名襄贊軍師,便似左右丞相一般。這開立怒蒼山的豪傑,必是飽讀詩書之士,卻不知為何造反?」他舉起火把,緩緩走近,忽見三張椅上都刻得有字。秦仲海心下一喜,忙探頭去看,只見正中那張座椅刻著兩行字:「東辭白帝三萬里,西出梁山第一人」。兩旁座椅後也刻的有字,一張刻的是「左龍」,一張卻是「右鳳」。秦仲海冷笑道:「好大的口氣,左龍右鳳,這頭領不成了皇帝麼?」他跳下臺去,小心翼翼地在四周走了一圈,卻不見有什麼異樣之處。他站在石老虎旁,正自思量,順手將手掌擺在那石虎頭上,輕輕地拍著。 秦仲海看著眼前破敗淒涼的景象,想道:「都說怒蒼山過去何等強盛,曾把朝廷打個狗血淋頭,誰知今日卻破敗成這幅模樣,看來傳言太過誇大,還是眼見為信的是。」他今日見到怒蒼山舊日人馬,都是些小兔子、金毛龜之類的人物,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豪傑,便覺傳說有些言過其實。待見到怒蒼山總舵大殿已然傾頹,更有英雄氣短之歎。 正想間,手指輕輕撫摸石虎的額頭,忽覺上頭刻著有字,急忙舉火照去,只見那虎頭上刻著一個「南」字。他細細察看,卻見虎背上另有一行字:「馬軍五虎上將,鐵劍震天南 李鐵衫」。 秦仲海心下一奇,自言自語地道:「李鐵衫?便是為定遠出頭的那人麼?怎地此人也是怒蒼山的舊部?」這李鐵衫以一柄鐵劍力戰群雄,贏得一個「鐵劍震天南」的封號,一年前還曾為伍定遠出頭,大戰卓淩昭等人,卻原來是怒蒼山的一員大將,倒真是料想不到了。 秦仲海見餘下還有四隻石虎,心下大感好奇,便想看看怒蒼山還有什麼英雄豪傑,曾在此地共商平生義。 他舉起火把,轉朝另一隻石虎看去。他靠近虎身細看,猛見虎頭寫著「西」字,跟著讀道:「馬軍五虎上將,應州指揮使 西涼小呂布 韓毅。」秦仲海大吃一驚,道:「應州指揮使?怎地此人還是朝廷命官?」這韓毅官拜應州都指揮使,當是朝廷的猛將,卻怎地上山造反?當真令人猜想不透。不過看這人名列五虎之一,武功絕不在李鐵衫之下,想來也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 又看另一隻石虎,凝目看去,只見虎頭上刻著一個「東」字,石虎背上刻著「馬軍五虎上將,水軍總教習 江東帆影 陸孤瞻」,他不識得此人,更不知是何來歷,武功高低等情,便搖了搖頭,往下一隻看去。 只見這只頭上刻著一個「北」字,背上另刻「馬軍五虎上將,氣沖塞北 石剛」。這人秦仲海也是不識。他嘆息一聲,想道:「我看這些人早已銷聲匿跡,再不便已作古,卻不知除了李鐵衫之外,還有幾人活著?」此時已看過東西南北四方石虎,僅余正中一隻斷頭虎未看,當下便俯過身去,細細查看。 秦仲海凝目去看,卻見石虎背上的字已被利刃削掉,切口處極是光滑平整。這石虎材質甚是堅硬,下手之人若不是用寶劍寶刀,便是武功奇高的好手,只不知為何要遮掩石虎上的字跡?難不成是怕官府知曉他的身分麼?還是與怒蒼山有仇?他想了片刻,一時不得其解,便轉身離殿。正自走著,忽聽一聲輕響,遠遠地從殿外傳來。秦仲海一驚,心道:「糟了!此處若有匪徒隱藏,到時爭鬥起來,敵眾我寡,那可大大不妙。」連忙彎腰低身,放輕腳步,緩緩走出殿外。 他甫出殿門,赫然見到一人掛在樹上,兩腳淩空漂蕩!秦仲海心下一驚,連忙往那樹下奔去,卻見一名女子舌頭外吐,雙目緊閉,脖子上卻繞著繩圈,竟是在此上吊自殺。秦仲海往上一躍,舉刀割斷繩索,將那女子救了下來。他就著火光看去,那女子容貌甚美,約莫三十來歲年紀,不就是「紅粉麒麟」言二娘麼?秦仲海大吃一驚,言二娘就算在此設下埋伏暗算,甚且邀集高手來此助拳,他都不會訝異,誰知她拼死逃到山上,卻是要在此處上吊自盡,這豈不荒唐可笑?他見言二娘良久不動,連忙為她把脈,只覺她的手腕冰冷僵硬,已然死去多時。秦仲海頹然坐倒,心中忽有惆悵之感,原本見此女英風爽颯,頗有與她結交之意,誰知她卻這樣死了。 秦仲海望著她慘白的面孔,心下又生憐憫之感。他嘆息一聲,忽地大聲道:「不行!老子絕不能任她這般死去!就是死馬,你爺爺也要當活馬醫!」當下顧不得男女嫌疑,逕自將手放在她的胸脯上,把一股內力輸入她的體內。此法以內力直接刺激心脈,乃是秦仲海師父所授,過去秦仲海從未用過,但此時情狀危急,也只有貿然一試了。 過了片刻,那女子還是一動不動,秦仲海大急,知道再拖一時半刻,言二娘定然無救,便救活也成癡呆。他舉起刀柄,運起「火貪一刀」的剛勁,陡地往胸口戳下。只聽啪地一聲,言二娘胸口肋骨已然折斷,但仍然一動不動。 秦仲海急道:「說不得,只有從權了!」便把言二娘上身脫去,露出赤裸裸的胸脯。忽地地下傳來叮叮噹當的聲響,卻是言二娘懷中的飛鏢落了出來,幾十枚飛鏢落一地,此時鏢在人亡,更是說不出的淒清。 秦仲海尋思道:「這次若再救不活她,那就連大羅神仙也沒法子了,唉!只有一賭吧!」他小心翼翼,摸准言二娘心口的方位,再次用刀柄擊下。這次力道已然小了許多,只見言二娘上身一震,手腳微微動了一下。秦仲海大喜,連忙盤坐在她身前,兩手抓住她的掌心,將內力源源不絕地輸了過去。過了小半個時辰,言二娘臉色由白轉紅,慢慢地開始呼吸。秦仲海不敢怠慢,更是全力施為,頭上冒出嫋嫋白煙。 大雪不絕落下,在兩人身上,但給秦仲海的剛猛熱氣一逼,全數化為陣陣水氣,在兩人身遭圍繞。 又過了半個時辰,只聽言二娘嚶嚀一聲,張開了眼。 秦仲海大喜道:「你活了!你活了!」言二娘自不知身在何處,一雙鳳眼朦朧朧地看著秦仲海,說道:「這是哪裡?可是地底冥府麼?」秦仲海哈哈大笑,說道:「是啊!我便是牛頭馬面,卻是那專灌湯藥的孟婆!」言二娘逐漸清醒,猛地覺得身上寒冷,低頭看去,卻見胸前衣衫已被人剝去。她又羞又急,登時一個耳光往秦仲海臉上打去。 秦仲海急忙閃避,喝道:「你現在身體尚虛,千萬不要動手!」言二娘掩住衣衫,叫道:「你……你這登徒浪子,居然趁我昏迷時非禮於我……我……我跟你拼了!」說著撲上前去,便要搶奪秦仲海腳下的鋼刀。 秦仲海往後縱躍,喝道:「你不要錯怪好人,我見你命在旦夕,這才出手相救,你別恩將仇報!」言二娘身子一動,胸前肋骨忽地劇痛,她側著身子,緩緩地仰天倒下。 秦仲海忙道:「你現下覺得怎樣?可是胸前疼的厲害?」他方才出手過重,居然將言二娘的肋骨打斷,心下甚是過意不去,這時便想上前察看。 言二娘見他走近,尖叫道:「你走開!不要看我!」秦仲海慌道:「我若不看你,卻要如何替你接骨治療?」言二娘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但此時上身裸露,如白雪般柔嫩的胸脯已被外人看去,霎時心中一悲,忍不住放聲大哭,叫道:「你不要管我,讓我死了吧!」秦仲海嘆息一聲,走上前去,蹲在言二娘身邊。 言二娘又羞又急,驚道:「你的髒爪子不要碰我,我是出嫁的婦人,你萬萬不能靠近我!」秦仲海歎道:「唉……他奶奶的『嫂溺援以手』,若是這般迂腐,今夜必然活活凍死在這裡,要不便給痛死。」言二娘垂淚道:「我是有丈夫的女人,全身到腳都是他的,絕不許別的男人看上一眼。你若是辱我,我只有死給你看!」秦仲海見雪勢漸大,忙道:「我只是想要救,絕無歹念,你不要多心了。」說著伸出手去,抱住了她,便要替她接上胸脯的斷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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