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西涼風暴 | 上頁 下頁
二七


  齊伯川又道:「我爹見童三訂下的時限就要到了,咱們師叔祖一時又趕不到西涼,恐怕局面是凶多吉少了,便對我說道,『咱們若不把東西交出去,只怕這群匪徒真會殺害我齊家滿門,孩子,你怕不怕?』我哈哈大笑,說道,『白天那幾隻飛劍很是厲害,但我齊伯川是何等人?豈是被人家嚇大的?』」

  「我爹聽我這麼一說,很是高興,他摸摸我的頭,微微地笑著,說道,『孩子,你以後一個人在江湖上打滾,也要這麼堅強才行啊!』我聽我爹這麼說,大吃一驚,急忙問道,『爹爹怎麼這般說話?』我爹笑了笑,但我看得出來他是強裝出來的。他苦笑良久,忽地道,『好孩子,爹爹要你立刻離開西涼!』」

  說到這裡,齊伯川實在忍耐不住,登時潸然淚下,哽咽道:「此刻回想起來,我爹真是愛我,他決意一死,卻要我獨自逃走……」

  伍定遠心下惻然,看來齊潤翔有意把自己性命拼掉,卻不忍愛子送命,這才出此下策。他輕歎一聲,說道:「父母愛子之心,那是天性使然,齊少爺你務必自重,千萬別辜負總鏢頭的一片心啊!」

  伍定遠想到齊潤翔死前的慘狀,心中一陣難過,便伸出手去,輕輕握住齊伯川的手掌。齊伯川望著伍定遠的雙眸,一時肩頭輕輕顫抖,似乎甚是感動。

  過了半晌,齊伯川緩緩將手抽了出來,歎道:「那時的我血氣方剛,哪想這麼多。我一聽爹爹要我獨自逃走,很是生氣,我好好的男兒漢,怎能扔下大家不管?再說我娘一個女人家,以後沒了我這個兒子,又要她如何過日?我發了好大的脾氣,除非我爹把真相說明白,究竟是什麼人劫鏢殺人,否則我決計不走。我爹爹被我逼急了,只說了三個字,『卓淩昭』。」

  伍定遠全身一震,顫聲道:「我……我曾聽人說過這個名字,到底這人是什麼來歷?」

  齊伯川臉上露出痛恨至極的神情,說道:「『昆侖劍出血汪洋,千里直驅黃河黃』,這兩句話伍捕頭聽人說過吧?」

  伍定遠驚道:「此人是昆侖山的掌門?」

  齊伯川呸了一聲,說道:「玄門大派,禽獸不如。我一聽是昆侖山下的手,只氣炸了胸膛。伍兄,我們可是堂堂少林寺弟子,區區昆侖山,想我嵩山少林寺還沒放在眼裡。若非如此,昆侖山的人為何不直接同我們朝相,又何必托童三那老王八來囉唆?說來說去,還不是怕了我們?當晚我就決定大殺一場,好出胸中惡氣。」

  伍定遠沉吟片刻,道:「所以你找上了鐵匠童三?他也是昆侖山的人?」

  齊伯川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恨恨地道:「他奶奶的,說起這老王八,我就一肚子氣,恨不得再砍他兩刀!」

  伍定遠一怔,奇道:「此人不過是個老鐵匠,齊少爺怎地如此恨他?」

  齊伯川罵道:「真他媽的小人得志!這老匹夫不過是個小人物,平日還跟咱們做些買賣。也不知鏢局裡的弟兄怎麼得罪他了,這老小子居然出賣了我們,把鏢局平日的大小勾當全告訴昆侖山。更可恨的是,這傢伙竟然如此不知進退。也不想想,若非昆侖山的人不願露臉,哪輪得到他來指東道西?要是這老小子日間給我客客氣氣的,我也不會找他麻煩。嘿嘿,可惜他狐假虎威,不只公然辱我父親,還踐踏我燕陵鏢局的名聲,我若不殺他,難泄我心頭之恨!」

  伍定遠皺眉道:「所以你親自下手,連夜就把他殺了?」

  齊伯川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嘿嘿笑道:「那日下午,我爹爹硬要我離開西涼,還找了幾個弟兄陪我走。我不忍讓我爹爹擔心,便假意離去,其實只是躲在城郊。等到午夜子時,咱齊少爺便要找幾個昆侖王八蛋殺了出氣,看他們又能拿我怎樣?我那幾個弟兄聽了我的主意,都是高聲叫好,就等著夜間過去下手。」

  伍定遠實在不以為然,心道:「這齊伯川做事太也衝動好勝,大敵當前,哪能這麼胡來?」但這話不便明說,只有苦苦忍住。

  齊伯川又道:「那夜不過戌牌時候,我找了幾個弟兄,便到鐵鋪去找這老混蛋。他還是那一幅神氣模樣,誇我懂事,想通了道理。我那時笑了笑,他奶奶的,就這麼一下子,把刀子架在這王八蛋的脖子上,笑著問他,『老烏龜,東西沒有,刀子倒有一把,你是要死要活?』哪知這個老傢伙居然還擺出那幅神氣德行,對我說道,『齊少爺,我勸你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別害死你全家人。』我大吼一聲,他居然不把我當作一回事,還在那裡嘮嘮叨叨、說東說西。他奶奶的,惹火了老子,便這麼一刀給他,看他還神氣個什麼勁哪!」

  伍定遠見他神色兇狠,不由歎了口氣,搖頭道:「這童三雖然為虎作倀,但也罪不致死。齊少爺,這可是你的不是了。」

  齊伯川冷笑道:「伍捕頭,你要有本領,不妨馬上拿我回去。」

  伍定遠哼了一聲,並不回話。一來齊伯川武功精強,伍定遠並無勝他的把握,二來案情尚未水落石出,不便和他破臉,當下淡淡的道:「齊少爺找伍某出來,大概不是要打架的吧!」

  齊伯川嘿嘿一笑,道:「我與伍捕頭無冤無仇,只要你不礙著我報仇,一切都好談。」

  兩人默默對望,一時無語。

  過了良久,齊伯川又道:「我殺了童三之後,把他的腦袋掛在梁上,存心給昆侖山來個下馬威,要他們知道燕陵鏢局不是好惹的。幹完事之後,我便帶著兄弟們回到鏢局。誰知大夥兒才走進內堂,就覺得有些不對,怎麼鏢局裡守夜的兄弟全不見了。我很是緊張,抽出傢伙,在局裡搜尋。哪知道……哪知道我一走進內堂,就見到一群禽獸。他們身穿白袍,手提長劍,正在屠殺我們局裡的男女老少。他奶奶的,伍捕頭,為何我會說是屠殺呢?嘿!說來慚愧,我們鏢局竟然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

  齊伯川說到這裡,反而平靜異常,不似先前激動的模樣,伍定遠心下暗暗佩服。

  齊伯川輕輕歎了一口氣,道:「那時我猛一看,我家的幾個女眷,竟都給禽獸奸辱了。我大吃一驚,想不到堂堂的玄門正宗,竟會幹出這種下三濫的行徑。那時我爹給他們傷得不成人形,顯然是在逼問什麼事情。我娘好像很害怕,縮在牆角哭泣。我那時也不恐懼,也不憤怒,只是覺得奇怪,怎麼世界會顛倒來玩了呢?這裡是大名鼎鼎的燕陵鏢局啊!我暴喝一聲,拔出大刀,奮力往那群人砍去。有一個人用劍擋住我砍去的那刀,刀劍相交,猛地我的胸口一痛,跟著破了一個孔,你看!」

  齊伯川解開衣服,果然他左胸紮著繃帶,隱約可見一個小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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