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西涼風暴 | 上頁 下頁
二六


  齊伯川歎道:「第一個客人不是什麼外人,卻是我的師叔『撲天虎』。」

  伍定遠吃了一驚,也是大出意料之外,連忙坐直了身子,道:「你師叔不是死了麼?怎地又冒出來了?」

  齊伯川苦笑道:「是啊!大夥兒見到了他,也都是訝異出聲,不過這還不稀奇。那時我師叔滿臉困頓,兩手鎖著鐵煉,竟像是被人一路押解過來似的。我看了他的模樣,忍不住心中犯火,抽出刀來,喝道,『是什麼人把你鎖上的!好大的膽子!敢上燕陵鏢局來撒野!』一旁卻有人冷笑一聲。我定睛一看,這才見到了第二個客人,嘿嘿,當場便把我氣得七竅生煙,差點沒中風了。」

  伍定遠忙道:「這人又是誰?」

  齊伯川道:「這人也是個相識的,便是那老鐵匠童三。」

  伍定遠「啊」地一聲,說道:「怎麼,原來這老鐵匠也牽連在其中?」

  齊伯川嘿嘿冷笑,說道:「那童三不過是替鏢局打造兵器的下人,這時不知是仗了誰的勢頭,態度傲慢至極,他冷冷地道,『齊少爺,你去把總鏢頭請出來!你師叔有幾句話交代他!』我怒極反笑,抽出刀來,架在那老鐵匠的脖子上,罵道,『老匹夫,你可是活得不耐煩了?敢來我這裡指東道西?』那童三卻不慌張,只把眼來瞅我,滿臉的不在乎。我心裡犯火,正想一刀結果,我師叔卻慌忙道,『伯川快快住手,快請你爹出來,千萬別傷了這人。』」

  「我這人雖然鹵莽,但也不是濫殺無辜的瘋子,這時聽我師叔這樣說,知道情況有異,只好放脫了童三,趕緊命人通報我爹。我爹一聽到消息,匆匆忙忙地走了出來。我師叔見了我爹出來,自己先苦笑一陣,說道,『師兄,我是來傳話的。』我爹見他被人鎖著,很是憤怒,不待他說話,立時便抽出腰刀,一下子就砍斷了鐵煉。」

  「我師叔平日何等威風,江湖上人稱『撲天虎』,這時卻……卻像頭病貓似的。他手上的鐵煉給我爹斬斷,臉上的神情卻反而更畏縮,不住的往童三看去。我那時很是憤怒,大聲道,『師叔!你在搞什麼?到底有什麼好怕的!』我那時很是生氣。不過我爹畢竟是老江湖,他已然看透師叔來的用意,居然笑了一笑,對童三說道,『我這個師弟有勞你一路照顧了,閣下有什麼話交代,不妨直接明說吧!』」

  齊伯川語音發顫,顯然要說到正題上,伍定遠雖然暗暗心驚,卻也不敢打岔,只是專心聆聽。

  齊伯川道,「那童三抬頭仰天,正眼也不看我爹一眼,冷冷地道,『上頭有令下來,要總鏢頭自己識相點,早些把東西交出來,可以饒你全家不死。』我像是聽到天下最可笑的笑話,登時哈哈大笑。不過我爹和我師叔卻沒笑,不只他們二人沒笑,廳上其他人也安安靜靜的,倒似我是個傻瓜一般。」

  「我爹嘿地一聲,一本正經地道,『閣下到底是什麼人,憑什麼要我交出東西來?』童三卻毫不理睬,冷冷地道,『我沒有這許多廢話陪你,你交是不交?』口氣惡劣至極,我爹搖頭道,『我這個鏢局也有幾十年光景了,還沒有人敢膽在我這裡鬧事。閣下一昧要我交出東西,卻是要老夫交什麼東西出來?若不留下名號,又要我如何對托鏢之人交代?』童三道,『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我再問你一句,你交是不交?』語氣狂傲之至。」

  「我爹還沒回答,我已經怒不可抑,大吼一聲,『老狗!』當場拔刀沖向童三,對著他腦門砍了下去。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一道白光射進屋來,師叔忽地大叫,『伯川退開!』跟著往我身上撲來,我聽得師叔一聲悶哼,軟倒在我身上,鮮血泊泊流了出來。我爹連忙奔來,扶住我師叔,只見他背上插了一柄小小的短劍,已然救不活了。童三在一旁道,『想清楚了,若不交出東西,這就是第一個榜樣。』我爹將師叔輕輕放在地下,猛地拔刀,眼中露出痛恨至極的眼色。童三卻渾不在意,冷冷地看著我爹。」

  伍定遠一愣,他自己是暗器名家,一手「飛天銀梭」傲視西涼,但卻想不起有什麼暗器竟能如此霸道,連「撲天虎」這種好手也難以防備。

  「那時我抱著師叔,眼見他不成了,想起他從小對我的好處,心裡真是痛,又聽見童三在那裡冷言冷語,實在無法忍耐,當下我暴吼一聲,抽出刀來,就要找童三拼命。這時忽然有人拉住我的腳,我回頭一看,卻是我那將死的師叔。我流淚道,『師叔,看我為你報仇!』師叔卻搖搖頭,輕輕地道,『沒用的,鬥不過他們的,我們……我們認輸。』說罷,頭一歪,竟然便死了。」

  「童三見我們愣在當場,只淡淡地道,『總鏢頭,今晚子時之前,你把東西送到我鐵鋪裡來,可以饒你全家不死,你好自為之。』我怒火填膺,正要拔刀,忽然門口兩名鏢師慢慢軟倒,胸口各插著一隻飛劍。我見那飛劍來勢如此之快,心中一寒,也不怕人笑話,唉……兩腿居然一陣酸軟,竟眼睜睜看著童三走了出去。」

  「我爹臉色鐵青,還沒決定追是不追,忽然聽到屋頂上腳步聲細碎,這才曉得童三竟有大批高手隨行。我看著爹爹,他的臉色極是難看,也是站不穩了。唉……說來不能怪我們,想咱燕陵鏢局在江湖上行走,何時被人這樣作踐?那真是咱們生平頭一回這樣委屈。」

  伍定遠歎了口氣,這燕陵鏢局確實稱霸西涼多年,從不曾給人作弄戲侮,哪知竟會給一個不會武功的老鐵匠出言侮辱。想來他們心裡的鬱悶,定是難以宣洩。

  齊伯川道,「我扶著爹爹進到書房,問道,『爹爹啊!到底該怎麼辦?』我爹閉目養神,過了良久,才回答我,『你爹爹人可以死,燕陵鏢局可以散,但名聲卻決計不能壞。咱們在江湖上混,靠得是「信義」這兩個字,至死都不能改。』他說罷,臉上忽然紅潤起來,大聲道,『好賊子!當我齊潤翔好欺負嗎?伯川!咱們這就向少林本院求援!』」

  伍定遠點頭道:「是啊!齊老闆出身少林,只要請得少林聖僧駕臨西涼,還有什麼好怕的!」

  齊伯川苦笑道:「俗話說得好,遠水救不了近火。咱們有位師叔祖在靈州本能寺掛單,離西涼不過兩日的路程。但就算師叔祖他老人家講究義氣,馬不停蹄的趕來西涼,等到了西涼城,只怕也過了當夜子時,什麼也來不及了。」

  伍定遠點頭道:「這批凶徒好不奸詐,想來他們已算定此節,這才定下子時之約。」

  齊伯川點了點頭,道:「待到那日下午,又是一件慘案傳來,我們派出去的十八名好手又給人殺了。點子殺人後也不掩屍滅跡,還將咱們鏢旗倒插在地,存心挑釁,看來真要幹上啦!到得我爹看過送回來的屍首,眼見點子的武功高得難以置信,臉色更是難看得緊,知道原本的如意算盤全然落空了。」

  伍定遠回想那日十八名鏢師被殺的慘狀,心中仍是一陣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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