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西涼風暴 | 上頁 下頁
一二


  老李還待要說,伍定遠卻已策馬進城。

  到得鏢局,裡頭早已亂成一片,也沒人出來迎接。幾十名鏢師坐在廳心,有的咬牙切齒,有的甚是恐懼,局內眾人皆已服喪,哭聲震天。自己那幾名負責押運屍首的下屬,卻都坐在大廳上,面色無奈。

  眾人一見伍定遠進廳,急忙湊上道:「我等回城時,被燕陵鏢局的人攔住了,大夥兒和他們起了些爭執,就……就便被他們押來此處。」

  伍定遠見下屬們面青目腫,顯然被狠狠打過了一頓。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們不用驚慌,心下對燕陵鏢局的霸道作風極為惱怒。

  伍定遠見沒人理會他,便自行走到靈位前。待要焚香祭拜,忽地一條壯漢竄了出來,一把攔住了他,左手掀住了他的衣襟,惡狠狠的道:「姓伍的,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不先通報我們一聲!你看看,你把我們鏢局裡兄弟的屍身糟蹋成什麼樣了?你當燕陵鏢局的人好欺侮嗎?」

  伍定遠認得這個凶霸霸的男子名叫齊伯川,是齊潤翔的獨生子。大概是頤指氣使慣了,居然對衙門的捕頭也如此無禮,伍定遠六年來打遍西涼大小地方,還沒遇過第二個。他伸手一揮,將那壯漢推開一步,沉聲道:「有話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齊伯川給他一推,上身微微一晃,腳下卻不曾退後半步,看來下盤工夫頗為扎實,當如傳聞所稱,真是名硬手。只聽他冷冷地道:「姓伍的,憑你這三腳貓的把戲,怕還沒能耐教訓本少爺吧!」說著勾勾小指,冷笑道:「咱們單挑一場,你敢不敢?」

  伍定遠大怒,他強抑怒火,道:「齊少爺你可搞清楚,我是來此查案的,絕非要來為難你們,何必這麼大的火氣?」自來鏢局出事都不喜官府插手,伍定遠不是不知,但這次案子太大,他豈能不管。

  那齊伯川卻不領情,只冷笑連連,跟著紮下馬步,便要往伍定遠身上招呼拳頭。

  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伯川!不得無禮!」齊伯川呸的一聲,退開一步。

  伍定遠轉頭望去,只見一名老者坐在內廳,須長及胸,生得一張紫膛臉,正是燕陵鏢局的總鏢頭齊潤翔。伍定遠拱手道:「齊師傅,我那幾個兄弟不知犯了什麼過,貴鏢局竟把他們給請來了?」

  齊潤翔面色一變,說道:「都是犬子胡鬧,伯川,快請差爺們回去吧!」

  齊伯川神色不悅,道:「爹,你沒見到那些狗官差的德行。今天要不是我出手硬奪,恐怕兄弟們的屍首還留在衙門裡,給他們胡亂糟蹋哪!」

  伍定遠深知此刻不宜多生枝節,當即沉聲道:「齊少爺,你也不是第一天在江湖混的。我們衙門遇上兇殺,豈能不加驗屍?絕非有意對死者不敬,請你多包涵。」

  齊伯川哼了一聲,大聲道:「你要驗屍,卻怎地不先來通報一聲?便要便宜行事,也不當這般便宜法,你當我們是什麼人了?」

  齊潤翔咳了一聲,道:「伯川,別盡在這耗著,去向差爺們賠個禮,讓他們回去吧!」

  燕陵鏢局財大勢大,從不把衙門捕頭放在眼裡,但若為了些許小事得罪伍定遠,那也太過不值,是以齊潤翔當著外人面前訓了兒子一頓。齊伯川雖是惱怒,但父命難違,只好走出內廳,交代手下放人。

  伍定遠本就想探聽案情,他見脾氣爆烈的齊伯川走了出去,知道機不可失,忙道:「齊師傅,這次案子來得古怪,在下有好些事弄不明白,不知總鏢頭能否告知?也好讓我為貴鏢局出一份力。」

  齊潤翔看了伍定遠一眼,緩緩地道:「伍捕頭,天底下走鏢的,哪個不會遇到些麻煩?咱們鏢局的小事,自己料理得了,不敢勞伍爺的大駕。」

  伍定遠碰了釘子,只好道:「齊師傅,在下此番並非要討好你,更不想開罪貴鏢局。只是在下身在衙門,現下出了這樣的大事,不能不把案情查個水落石出,還望齊師傅諒解。」

  齊潤翔看了他一眼,逕自拿起幾上的茶碗,輕輕啜了一口,說道:「坦白說吧,老夫縱橫西涼三十餘年,靠的是一條老命,兩個拳頭,向來不與公門中人套交情。伍捕頭這番心意,老夫心領了。」

  伍定遠聽他話說得重了,忍不住眉頭一皺,料知齊潤翔有意私下尋仇,真沒把自己放在眼裡。他哼了一聲,心中有些不快,但審度局面,這燕陵鏢局乃是此案的苦主,便算他們不願明言案情,自己也不便和他們破臉。

  伍定遠沉吟一陣,當下轉過話頭,對著齊潤翔說道:「齊師傅已看過死者傷處了吧?」

  齊潤翔臉色大變,但隨即平和,道:「是啊!伍捕頭辛辛苦苦的在我們弟兄身上開了大洞,我想不看也不成哪!」

  伍定遠聽他又怨怪衙門擅自剖屍,只好乾笑兩聲,道:「齊師傅,當時案情緊急,在下只有從權。」

  齊潤翔面無表情,道:「好說,好說。」

  伍定遠這時對案情毫無掌握,一來不知何人下手殺人,二來不知兇手所謀為何,眼見燕陵鏢局一副愛理不理的霸道神氣,索性激一激齊潤翔,當即道:「齊師傅,死者心臟不明不白的破了孔,從手腕一路開到心房,這兇手武功可怪異的很哪?只怕來頭不小,您擺得平嗎?」

  齊潤翔臉色一變,尚未回答,這時齊伯川恰從聽外走進,猛地聽見伍定遠的問話,當場氣得七竅生煙,怒道:「姓伍的!燕陵鏢局成名並非一年半載,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伍定遠知道齊伯川乃是少爺脾氣,一向毛躁衝動,當下只聳聳肩,裝作蠻不在乎的神氣,說道:「齊少爺,在下絕無對貴鏢局不敬之意,只是怕兇手太過厲害狠毒,貴鏢局應付不來,原是一片好意,少鏢頭如此生氣,豈不是錯怪好人了?」

  齊伯川如何不知他使的是激將法,森然道:「姓伍的,你若知道誰殺了我們鏢局的人,怎地還不去抓人,又何必留在這裡廢話?我告訴你,有膽子在我爹爹面前口出不遜之言的,你算是第一個!」

  伍定遠冷冷的道:「齊少鏢頭,敢在西涼城裡公然毆打官差的人,恐怕也不多見吧?」

  齊潤翔見兩人說僵了,道:「伍捕頭,我實在跟你說吧!咱們燕陵鏢局不是不識相,有你這般的高人相助,我們哪會推拒呢?只是鏢局裡的事不勞旁人操心,你的好意我們只有心領了。」

  伍定遠歎了口氣,說道:「這麼說來,齊師傅還是不肯與在下合作?」

  齊潤翔咳了一聲,道:「伯川,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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