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應天魚 > 少林英雄傳 | 上頁 下頁 |
五八 |
|
「病貓」林三一旁忙岔斷話頭:「老前輩肯替他倆費神,自是最好不過。改天征得師父同意,在下再帶他倆去找您老人家。」 張三豐聽他如此說,當然不便再問,卻又朝他臉上望了一眼。「天天服用『九轉續命丹』,不過暫抑病情,牽延時日而已,還得另想辦法才是。」 林三心頭一震,暗叫:「好厲害的老傢伙!」 原來林三身患怪病已有數年之久,雖經名醫調治,卻始終無法痊癒,不料這張三豐非但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病情,甚至還看出他吃了些什麼藥,簡直神乎其神,當下淡淡一笑。「既然天意如此,就隨他去吧。」 張三豐冷哼一聲:「我命在我,不在於天,你這後生未免……」忽一眼瞥著徐蒼岩屍身,唬了一跳,嚷嚷:「嚇!怎麼有個死人躺在那裡?」 眾道士齊道:「大師伯又忘了?那是二師兄。」 張三豐哦了幾聲,正想移步回陣,卻又望見那個胡姓單幫商人,立刻一皺眉道:「胡瀅,放著京裡好好的『戶科都給事中』不做,又跑到外面來幹啥?」 少林群豪齊吃一驚,暗自揣測這朝中大員在旁觀戰的用意。年紀較大的,想到「銀甲神」周坤剛才所作的叛逆之言,不禁渾身直冒冷汗,唯恐少林俗家三十六門從此永無寧日;大多數人卻憶起方才白蓮教「真空」、「無生」二使者的話——咱們正是為了你來的,回去告訴你家掌櫃,若當咱們是散兵游勇,可大錯特錯了。 「你家掌櫃」指的自然是當今聖上。這話頗有恐嚇之意,直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一些年輕弟子不由暗暗佩服白蓮教的膽量。那胡瀅彷佛很是尊敬張三豐,忙起身見禮,諂笑道:「聖上久聞真人丹術神奇,特派下官請真人入京。下官為了尋訪真人蹤跡,已跋涉了數千里路……」 帥芙蓉暗暗冷笑:「倒真會編藉口,真正目的只怕是拉攏武當,對付少林,抓回建文太子。」 只見張三豐一個勁兒的搖手:「休再提起!休再提起!」惡狠狠的朝師弟若虛真人皺了皺眉,一屁股坐回徐蒼岩屍體前面,瞪眼看了一回,厲聲道:「是誰翻動過這具屍首?」 眾道士又答:「正是您老人家自己。」 張三豐哦了幾聲,失笑道:「怪不得,看著就是行家手法。」雙眼呆呆盯住屍體,魂兒又不曉得跑到那裡去了。 陸揮戈見局面已經穩定下來,可不願再開事端,忙道:「今日大會本只是為了武當與少林俗家以武會友而已,其他種種枝節,希望大家暫時擱下,會後再自行解決……」 唐賽兒淺淺一笑,收起手中兩隻竹筒:「只要你們不找麻煩,咱們就不亂生枝節。」把帥芙蓉等人全召到一處角落,果然一副等著看戲的樣子。 陸揮戈輕咳一聲,道:「目前已比試過四場,雙方各勝兩場,全看這最後一戰決勝負,請雙方派人出陣。」 少林群豪嘀咕未已,就見「快劍」關曉月蹣蹣跚跚的走入場中。 「閻王倒」侯大樹不由喃喃道:「這還比個屁呀?有人能走過他三招就不錯了……」心下猶豫,只生不出個主意。 陸揮戈卻一心想把這次大會趁早結束,疊聲催請,少林群豪這會兒可都成了大姑娘,你推我,我拱你,只沒半個願意出陣。自己戰敗事小,影響整次大會的勝負則責任重大,誰也擔不起這個擔子。 忽聽一個冷澀異常,地獄幽靈也似的聲音道:「侯老爺子,就讓貧僧下場如何?」 眾人轉目一望,都呆住了。只見這人面容死板如墓碑,眼中閃著青磷磷的芒焰,悄無聲息的由人叢背後走出,宛若莽林裡猝然閃出了一頭大豹,正是「北刀」方戒。 少林群豪一楞之後,立刻拚死命扯開喉嚨大聲歡呼起來,武當群道卻都不禁變了臉色;還未散去的江湖耆宿更儘量撐直雙眼,生怕稍微眨動一下就漏掉了最精采的一霎;鐵蛋則亦憂亦喜,不過不管怎麼說,屁股挨棒總比脖項挨刀好得多。 但見關曉月微微一笑:「一直都是你?」 「殺生和尚」方戒似乎連嘴皮都沒動,直接打從喉管發出硬梆梆的兩個字:「不錯。」 必曉月拱了拱手道:「多謝。」 方戒也一拱手:「不謝。」 「南劍」、「北刀」各已成名十數年,卻從未見過面,更甭提交鋒。大夥兒只當他倆一碰上,立刻就有好戲可看,不料二人竟冒出這麼幾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直叫眾人摸不著頭腦。 方戒又道:「這種比武大會,無聊。」 必曉月點點頭:「不錯。」 方戒一指鐵蛋:「那個人交給我,我走。」 必曉月搖搖頭:「不行。」 方戒面色愈冷:「查明真相之後,本寺自有寺規懲罰他。」 必曉月依舊搖頭:「查明真相之後,本派自有規矩懲罰兇手。」 語尾方落,大夥兒即刻感到一股比刀鋒還要凜冽的氣息,猶如波浪一般從方戒身上奔湧而出,幾將亭內每一個人都卷了進去。 方戒目光如電,仿佛有點生氣,重重的道:「你累了。」 必曉月一挑眉尖:「還好。」微眯著的細長雙目突地一張,大夥兒又覺一股比劍尖還要剌人的寒意撲上身來,不由齊打了好幾個冷戰。 卻聽張三豐喃喃道:「既然他不肯交人,那就只好手下分個勝負,也別管他累不累。『太行七十一把斧』雖非省油燈,可難不倒我這個徒弟,何況你前晚還在暗中幫忙幹掉了其中的二十二個。今日交手,你們半斤八兩,誰也沒占誰的便宜。」 短短一番話,卻聽得大家驚心動魄。 原來「快劍」關曉月前天夜裡單槍匹馬闖入太行山寨,搏殺了江湖著名劇盜「太行七十一把斧」之中的四十九人,「北刀」方戒則一直在暗中相助,幫著解決了其餘的二十二個,然後兩人又一日之間連趕八百里路,前來參加這次大會。 眾人雖未親眼目睹,腦中卻仿佛都浮起了那夜情景:荒山之巔,黑暗之中,刀騰劍掠,金鐵鳴響,有若雷神乘夜突襲,人體在聲光裡迸裂,血液在星芒下激濺。大夥兒心緒賓士,思潮澎湃,都想得呆了。 「中州大俠」陸揮戈更是驚忖:「『太行七十一把斧』橫行河朔,近數年來無人敢攖其鋒,不料竟披這兩人一夜之間殺得精光,我簡直連他們的一根小指頭兒都比不上,居然枉稱了十幾年『大俠』,尚要搞七撚八,作張作致,辦什麼撈什子的比武大會?」一刹那間,雄心頓失,蒼老了幾十歲。 但見方戒左足微微往外一跨,刀鋒般的凜冽氣息立刻濃重如霧,雙手仍互攏在僧袍袖裡,腰間戒刀卻似已在鞘中吟嘯。 必曉月的細長雙目又眯成了一條縫兒,森冷劍意倏然消失,眾人卻覺窗外忽地飄入了一朵雲,將關曉月整個身子都包裡了起來。 墳場般的死寂降落在涼亭之內,大夥兒心裡明白,只要一個動作,只要一聲輕響,這場並世雙雄的決鬥就可能結束,因此誰都不敢眨眼,誰都不敢呼吸,甚至誰都不敢心跳。 卻聽右側角落傳出一聲嬌喝:「兩個都躺下!」 金光驟閃,兩支竹筒分打場中南劍北刀。 「喀喇」一聲響亮,刀躍、劍飛,煙霧四散,大夥兒驚叫聲中,夾雜著武當道士的呵斥:「看住那個小尚!」 鐵蛋腦筋還沒轉過來,已覺身體被人一把提起,疾箭般朝亭外射去,兩三個起落就已出了「聚義莊」,直奔莊後荒山山頂,將緊追出來的武當道士,遠遠拋在背後。 鐵蛋後頸被提,看不到救自己的人是誰,心中想了半天,只想不破這個悶葫蘆,忍不住開口問道:「喂,你是那一個呀?」 那人只不答言,挾著他一口氣奔過好幾個山頭,眼見後無追兵,這才把他放下地面,卻是那貌若厲鬼的「嫉惡如仇」石擒峰。 鐵蛋呆了呆:「你幹嘛救我?」 石擒峰咧嘴一笑,直可令禽獸毛鬃倒豎,一語不發,蹲下身來,伸掌在鐵蛋胸前「玉堂穴」上推拿了一會兒,搖搖腦袋,苦笑道:「好個南劍!穴道點得可真扎實,看樣子一時半刻是解不開了。」 屈腿在鐵蛋身邊坐下,笑道:「那姓唐的女娃兒,詭計倒多。不過,剛才他們放出煙霧,再趕過來救你,卻找不著人,想必也大吃一驚。」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