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應天魚 > 少林英雄傳 | 上頁 下頁
四一


  鐵蛋呆呆的望了他一眼,呆呆的道:「岳翎就是我師父。」

  帥芙蓉待要攔阻,已經來不及,馬功平穩的臉上才泛起驚訝的表情,就聽「三天王」仇占兒的聲音在窗外尖叫道:「老四,這個和尚竟是『魔佛』岳翎的徒弟!」

  接著便見窗戶一開,金剛奴、陳二舍、仇占兒三人並排站在窗前,顯然已在那兒偷聽了許久。

  帥芙蓉本還不知鐵蛋剛才是和誰交手,此刻一見這三人,臉色猝然大變,連忙低下頭去。

  陳二舍瞅了他一眼,婦女般哼哼冷笑。

  「好哇!得很嘛?」

  赫連錘瞧那金剛奴的身量竟比自己還要大好上幾號,不由暗吃一驚,嚷嚷:「喂,老小子,你是吃什麼長大的?大爺我天天吃熊肉,才長得跟熊一樣,難道你每天都吃象肉不成?」

  金剛奴連理都不理他,緊緊盯住鐵蛋,沉聲問道:「『魔佛』嶽翔真是你師父?」

  鐵蛋猶未回神,呆呆的點了點頭。

  卻見窗外三人「咚」地一聲,齊齊跪下,連叩了三個響頭方才站起身子。

  屋內眾人不知此舉何意,都嚇了一跳。

  金剛奴凜冽的瞟了瞟馬功,朗朗道:「我金某人生平從未服過誰,唯獨岳大俠,當真是天下第一條鐵錚錚的好漢!咱們三個都受過他的救命之恩,卻因為事情太多,一直無法報答。如果他確實已經去世,但求小師父把這九個響頭帶到他墳上磕去,咱們終生感激不盡;至於殺死他的兇手,不勞小師父吩咐,天涯海角咱們也必將他碎屍萬段!」

  言畢,一揮手,三人騰身而起,眨眼便不知去向,夜空中只隱約傳來一陣豪邁歌聲:「白蓮一莖三花開,東支西支爭長短,若要明月再當頭,定須北支下凡來……」

  拌聲漸去漸遠,終於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帥芙蓉籲出一口大氣,臉上的青灰之色卻久久無法褪盡。

  赫連錘嘻皮笑臉的向馬功道:「人家大塊頭都這麼佩服嶽翎,可見你爸爸把岳翎看錯了。塊頭愈大的人,講的話愈靠得住。」

  馬功輕咳一下,道:「這等反賊妖人……」

  言下之意不外「令反賊妖人佩服之人,自然是個大大的反賊妖人」。

  起身踅了幾步,又道:「只是常言有謂『有其師必有其徒』,鐵蛋小師父既非奸惡之人,可見……」

  沈吟了一陣,續道:「在下預定十月中旬回堡覆命,小師父若能與我同去面見家父,也許可以把這事情澄清一下。」

  鐵蛋仍然呆呆的,一聲氣兒都不吭。

  帥芙蓉忙道:「如此甚好。」

  和馬功約定相會的時間和地點,便送他出房,馬功猶然疊聲叮嚀他好生看護鐵蛋,方才面帶憂色的離去。

  帥芙蓉返身入門,不由分說,在鐵蛋禿腦袋上狠狠鑿了一下,拍得鐵蛋跳起老高,神智卻因此清醒過來,四周望瞭望,一跤跌坐在地,垂淚不語。

  帥芙蓉笑道:「逢人只露三分意,未可盡吐一片心,怎麼隨便就把底子都掀給人家看?」

  鐵蛋嗚咽著說:「還有什麼差別?反正……」

  帥芙蓉唉道:「差別大了,誰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赫連錘立刻反對道:「我看那馬功決計不會說謊。」

  帥芙蓉冷笑連聲:「想『魔佛』嶽翎是何等人物,豈會如此容易就遭人毒手?你沒看,金剛奴他們都不相信兩隻阿貓阿狗就能置師祖於死地。總之,在尚未見著他的頭顱之前,就不可斷言他已身死。」

  鐵蛋聽著又覺有理,心中便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叫道:「對!可能是『飛鐮堡』的消息弄錯了,也可能是那個什麼『拿日太保』根本殺錯了人……」

  這麼大聲一嚷,就彷佛這事兒當真如此一般,心頭竟寬鬆許多,又把剛才遇見秦琬琬和桑夢資的情形講了一遍。

  赫連錘一拍巴掌:「這個馬功果然不賴!堂堂一個少堡主,穿著居然比農夫還要樸素,大爺我看著就窩心。」

  帥芙蓉笑而不言。

  鐵蛋又道:「那個小豆豆生得一副聰明相,其實卻呆透了。我信口說我有千里眼、順風耳,竟就把她唬得一楞一楞……」

  帥芙蓉笑道:「師父真是少見多怪。洪武爺爺的外祖父本是巫師,據說有呼風喚雨之能,洪武爺爺自幼即耳濡目染,當然免不了有點妖氣森森,日後能夠當上皇帝,也是憑藉著世俗所謂『邪教』的力量。他的子孫個個家學淵源,不廢祖業,都有崇尚方術、拜神拜鬼的習慣,尤其永樂爺爺靖難之時,與李景隆、郭英、盛庸、吳傑、平安等將交戰,曾經三次瀕於危殆,卻賴一股怪風,竟得以反敗為勝,登基之後自然大大提倡神鬼之說,使得本朝老百姓迷信的程度遠超前代,真可謂君民一體,上下同昏!」

  赫連錘皺眉道:「你莫亂講,我怎麼從沒聽說洪武爺爺出身邪教?」

  帥芙蓉冷突著正欲答言,卻聽房門必剝了幾響,打開一看,只見「無影棒」鄧佩神色倉皇的站在門口,向屋內三人抱了抱拳。

  「咱們還有急事,馬上就要動身……」

  帥芙蓉忙道:「鄧兄自便。」

  鄧佩點點頭,道了句「五日後襄城再見」,便匆匆走出店外,數騎馬的賓士之聲立刻朝北方直響而去。

  鐵蛋師徒猜不透他們忙些什麼,又胡亂扯了一堆閒話,便各自睡去。

  翌日清早,收拾出發,走到店前櫃抬,卻見那「摘星玉鷹」桑夢資正與掌櫃的喋喋不休,看到他們三人,招呼也不打一個,鐵蛋等人便也不理他,付清房錢,逕自走出店外。

  只聽那掌櫃咕噥著說:「你看人家付帳多爽快,既是一路來的,當然就一齊付了嘛。」

  又聽桑夢資道:「你這人好生奇怪!秦姑娘的房間我又沒踏進一步,她房裡的椅子我也沒坐過一下,床鋪更沒躺上一躺,為什麼卻要我替她付房錢?這當然是應該她付她的,我付我的,庶幾無虧。」

  掌櫃哼道:「你自己小氣,卻要我們多添麻煩,再送一次帳單給那姑娘……」

  桑夢資道:「這無關乎小氣不小氣,乃是合理與不合理。秦姑娘若開口要我買皇后頭上的鳳冠,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如今她並未開口要我付房錢,我卻搶著替她忖,豈非天底下最不通事理的傻瓜?」

  鐵蛋師徒一直走出老遠,還可聽見那兩人的爭議之聲。

  赫連錘不由搖頭笑道:「這姓桑的當真是個怪胎!如果有朝一日世上之人全部變得跟他一樣,神佛菩薩只怕都不願意下凡普渡眾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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