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應天魚 > 龍虎山水寨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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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丈青」馬夫人怒吼一聲,搶過親兵手中捧著的雙刀,向燕懷仙頭頂劈來。張用也接過鑌鐵大棍,只一掄,立教營內燈火晃動不已,照準燕懷仙腦袋就打。 桑仲如今獨霸一方,本不會容人在自己大帳內如此動刀動槍,然而轉念卻忖:「他們夫婦倆馬上功夫不錯,白刃近戰卻決非五郎之敵,且看看五郎近來的進境如何?」當即端坐不動,揮了揮手,制止住聞得聲響沖入帳中的親兵。 只見燕懷仙雙肩一晃,早離座而起,閃開丈許。張用夫婦那肯放過他,雙刀一棍緊隨而至。燕懷仙只是閃躲,並不還手,也沒半句分辨之詞。 張用夫婦愈發以為他心虛,夾攻得更狠更緊,卻仍連燕懷仙的邊兒都摸不著。 桑仲笑道:「張莽蕩,識相點,我兄弟若真要動手,你恐怕連半招都接不下。」 張用其實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扯不下臉認輸,再聽得桑仲出言譏嘲,更氣得半死,大喝一聲,力貫雙臂,鐵棍如同車輪般飛轉起來。帳內本無餘地,吃他這麼一攪,頓時大亂,旁觀人眾紛紛走避,桌椅杯盤四下飛散。 桑仲忍耐不住,喝道:「渾子小,中軍大帳豈是客人撒野的地方?你也太不把桑某人放在眼裡了!」外衣一披,就要動手。 此時燕懷仙已被張用逼入角落,鐵棍暴砸,蓋頂而下。 燕懷仙避無可避,只見他突然把手一伸,硬生生的接住鐵棍。 張用號稱「萬人敵」,兩臂少說有千斤力氣,這一棍又是含忿砸下,即連銅人石像也禁受不住,豈料燕懷仙這個並不十分壯碩的小子,隨隨便便的一探手,軌將鐵棍牢牢捏住,簡直比捏住根筷子還容易。 張用驚得三萬六千個毛孔都流出漿來,偏偏這一棍使得力猛,說什麼也收勢不住,一頭撞將入去,卻正撞上已然豎起的棍身,不禁「唉喲」呼痛不絕,翻跌在地。 燕懷仙手一松,棍尾倒甩,恰恰磕在馬夫人隨後砍來的雙刀上,馬夫人只覺雙手虎口一陣奇痛,險些握刀不住,連忙向後躍退,鐵棍棍端「哧」地插進地面,沒入寸許。 桑仲笑道:「可知厲害了吧?咱們『太行八俠』的名頭可不是用吹牛吹來的!」 張用灰頭土臉的爬起,又羞又怒,反手拔出鐵棍,掉頭就走。「一丈青」馬夫人喘了口氣,冷笑道:「桑老二,你儘管護著這個奸賊,別叫他再被咱們碰上!」緊跟著丈夫出了大帳,一聲吆喝,率領隨從親兵如飛而去。 燕懷仙搖搖頭,歎道:「不想竟連累了二哥,萬一……」 桑仲笑道:「不打緊。張莽蕩本就是這副鳥德性,回去仔細想想,必也知自己不對,怕他怎地?」又問起燕懷仙受制於人的原由,燕懷仙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桑仲聽得師父葉帶刀原來竟是那麼個大惡人,似也並不大覺意外,只冷笑了笑,道:「我早知師父不是個簡單人物,只沒想到他竟這般心狠手辣。你和那小狐……小師妹也真夠冤,不過還好,還有一線希望。」 面上忽然現出少有的嚴重神氣。「那次在『大名府』附近遇見的怪人,原來就是師祖『戰神』孟起蛟?這可妙了,這可妙了……」反反復覆的說了十幾遍,臉色益加難看,忽道:「你跟我來。」 領著燕懷仙來到帳後,只見大床上躺著一個面容青黑,顯然身受重傷之人,竟是「河北大俠」公孫羽。 燕懷仙吃了一驚,急急趨前。「公孫大伯,你怎麼了?」 桑仲低聲道:「他被一種極陰寒的掌力傷了內腑,性命無憂,但恐要一兩年才能完全調複過來。」 燕懷仙心頭猛震,忙問:「他是怎麼被人傷的?」 卻見公孫羽微張開眼睛,擠出一絲笑容,道:「五郎,你來了?去年你不告而別,音信全無,大俠兒都急得很……」燕懷仙道:「大伯,你是被誰傷的?」 公孫羽歎口氣道:「大約就是在『縮頭湖』茭城中遇見的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他尚不知那來去無蹤,形如鬼魅的怪人,便是自己昔年最為尊崇的「戰神」孟起蛟,否則縱沒被打死,氣也要被氣死。 公孫羽面色紅潤了一些,精神也來了,續道:「自你離開泰州,我又在四師侄那兒多待了幾個月,才告別南下,想要刺殺秦檜那狗頭,不料秦檜竟已在八月間拜相,宅第守衛甚是嚴密。我在附近窺探了不少時候,方才尋出一絲破綻,偷偷溜了進去。」 公孫羽眼前似乎浮現出那夜景象,雙目竟都有些發起直來。「那是個暗無星月的晚上,我四處逡行,正不知秦檜那狗頭的寢室在那裡,忽見回廊上一簇燈火緩緩遊來,卻是幾名侍婢擁著一個貌美絕倫的年輕女子……」說到這裡,突然望了燕懷仙一眼。 大約總是因他眼神怪異,燕懷仙胸口立刻一窒,脹悶悶的翻攪不休。 公孫羽續道:「那女子我曾見過兩次,一次是五年前在『鷹愁峰』上開『太行大會』之時,另一次則是在『縮頭湖』撻懶大寨……」 燕懷仙脫口叫道:「兀典?」怎麼想地想不通她跑到秦檜府中作什。 公孫羽道:「那姑娘姓夏是吧?那日在『縮頭湖』,我就奇怪她怎地會在金軍陣中,只是不便問你和四師侄……」 燕懷仙暗忖:「兀與和我們師徒之間的關係複雜多端,外人看在眼裡真不知作何想法?」 公孫羽又道:「那夜我眼見她在秦府中出現,當然更是疑惑,便偷偷跟在後頭,只見她行至東首院落的一間偏房之前,便吩咐婢女退下,自己推門走了進去。我又等了一會兒,才悄悄湊到窗邊,想要看看她在那屋裡幹什麼,不料窗紙都還沒戳破,就先聽到一陣男歡女愛之聲……」 燕懷仙如遭錘擊,差點昏過去,勉強結巴著問:「你沒聽錯?」 公孫羽咧嘴笑了笑。「五郎,我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夥子,那種聲音怎會分辨不出。而且,當時我懷疑那男的就是秦檜,便湊眼朝房內一望……」 燕懷仙想問「果真是她麼?」,話語卻堵在喉頭,拚死命也榨不出來。 公孫羽又咧了咧嘴,只是這回變得難堪無比。「我雙眼不花,瞧得千真萬確,只見兩個赤條條的人體在床上纏成一團,男的面貌一時未能瞧清,女的可是看得清楚得很,因為她正壓在上面……」 桑仲搔了搔頭,乾咳道:「那個小狐狸!」又搔了搔頭,頗有點坐立不安。 燕懷仙卻呆若木雞,連心跳彷佛都已停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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