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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夏紫袍哼了一聲。「你早已看見姓葉的偷偷摸摸進出師父練功之處,卻不瞥告師父,大概你也早就心懷不滿了吧?」

  大樹乾咳連連。「那有?那有?沒的事!咳咳……那天,師父也對我說起練岔了『一元神功』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夏夜星忍不住問道:「怎麼個不好受?」

  大樹道:「事隔這麼多年,我也記不清了……師父好象是說,覺得身體裡面會一直發冷……」

  夏夜星、燕懷仙不由同時驚叫出聲。

  任憑夏紫袍再怎麼鎮靜,此刻也不禁變了聲音:「兀典,你說那姓葉的傳給你一門功夫,到底是個什麼功夫?」

  夏夜星失聲道:「他說那叫『寒月神功』,爹!那根本是經過他改造的『一元神功』,他想把我弄成失心瘋,再把我送回你身邊,有朝一日我說不定便會出手傷害你……不,爹,小心!」

  然而已經遲了一步,葉帶刀身形暴起,「大夏龍雀」發如閃電,橫掃而過,夏紫袍立刻悶哼一聲,緊接著又是一陣金鐵亂響,卻似都沒得著好處。

  燕懷仙但覺葉帶刀又坐回原處,得意笑道:「慢慢來,沒關係,看這小子挨得了幾刀?」

  黑暗中,只聞夏夜星哭嚷道:「爹,你怎麼了?」夏紫袍卻是半點聲息也無,大約傷得不輕,好在仍有還擊之力,使葉帶刀不敢繼續出手。

  葉帶刀笑道:「老三,謝啦。」

  大樹道:「那裡那裡,自己人何必客氣?」

  燕懷仙一頭霧水,楞了半天,方才恍然大悟。原來大樹道人這一番話全是為了要擾亂夏紫袍的心神,好讓葉帶刀乘虛而入。

  枯木忖道:「牛鼻子的心思到底比我快得多,還是幫姓葉的才對。」

  葉帶刀又笑道:「老三,你又怎知我將『寒月神功』傳給了那丫頭?」

  大樹唉道:「你懷著什麼鬼心思,我還會不清楚嗎?你沒事傳那丫頭什麼功?當然別有用心,從前我只是不想說破而已。可我剛才就想啦,用什麼方法才能使姓夏的分神呢?師父和姓夏的早已恩斷義絕,師父慘死之事,顯然打不動他,只有用他女兒被你暗害的事兒啦,果然一擊就中……」

  夏夜星哭罵道:「無恥!卑鄙!」剛才她若能鎮靜一些,夏紫袍也不致著了道兒,此刻她心中之後悔可想而知。

  葉帶刀道:「老三,這個忙,我終生難忘。等我尋出寶藏之後,一定把『大夏龍雀』交給你。」大樹道:「不急不急,你先留著。」

  葉帶刀道:「但願你在」西夏』飛黃騰達,官拜太師。」大樹道:「多謝大師兄成全!小弟若有寸進,必將大師兄引入『西夏』朝廷,財勢雙全,豈不美哉?」

  兩人好話說盡,一齊哈哈大笑,彼此戒備之心卻未稍減。

  燕懷仙在旁愈聽愈難過,腦中忽又閃過一絲光亮,一些原本雜亂的枝節逐漸聚攏,拼湊成一幅明晰的圖像。「聽兀典說,那夜我們在金營奪刀逃走之後,有個蒙面人誘她在山崖上推石塊下來砸我,那人顯然就是師父了。原來師父派我們去東京盜刀,他卻一直跟在後面--像他這種人,又怎會放心我們這群徒弟?--兀典和我之間的糾葛,他也早就知道了,便想出利用兀典來害她爹的這步棋。我和兀典本扯不到一起去的,我說什麼也不會把她帶回『鷹愁峰』,師父便誘使兀典在山崖上埋伏--之所以蒙面人熟知我們將要經過的路徑;之所以蒙面人明知我輕功不錯,卻又用這個笨法兒來害我,原因乃是他根本不想害我,只是想讓我『發現』兀典已離開了她爹與金兵隊伍。師父當然曉得我的性情,決不會把她獨個兒丟下不管,只得把她帶回去,師父卻裝作啥事不知,順理成章的教給她那害人的功夫!」

  接下來的事件逐一湧現:「兀典是不是早已隱約知道『寒月神功』有問題?那天她向我提起蒙面人,欲言又止,是不是已隱約猜到那人就是師父?」

  燕懷仙極不願再往下想,然而一個轟雷一樣的念頭,仍止不住劈進他腦海:「兀典央求我助她練功,將『寒月神功』的口訣一句一句的告訴我,是不是因為她那時還恨我入骨,卻將師父害她的計謀,轉移到了我頭上?」

  燕懷仙又覺透骨寒意尖錐一般渾身攢刺起來,使他癱軟得幾連一根小指頭都無法動彈。

  卻聽頭頂上方「轟隆」一響,裂開了一條縫隙,天光直射而入。大樹道人一跳起身,嚷嚷道:「有救啦!有人來救我們啦!」

  葉帶刀哼道:「只怕未必。」

  果聽史斌的聲音笑道:「葉飛龍,整整關了一天,滋味還不錯吧?」洞中無日月,竟已不知不覺的過了一天。

  葉帶刀笑道:「托你的福,還滿愜意。」一邊說話,一邊忙著藉光打量,依稀只見夏紫袍斜躺女兒懷中,窩在左側角落裡,眼中兀自放出惡狠的光芒。

  「困獸還有餘勇呢,看他還有多少血好流。」葉帶刀並未放鬆警戒之心,又移目向上,這才發現地洞竟有三、四丈深,想要一躍沖上,除了徒弟燕懷仙,當世只怕再無第二人能辦得到。

  史斌又道:「葉飛龍,你把刀丟上來,我馬上就放下繩索,吊你們出洞。外面有美食美酒,請你們吃個醉飽。」

  細細一聞,果有酒肉香氣傳入,洞內眾人已有一天一夜未進飲食,腹饑倒也還罷了,口渴卻甚是難耐。

  葉帶刀淡淡道:「先出洞,再交刀。」

  史斌笑道:「葉飛龍,並非我不信任你,但這洞裡又不止你一個人,條條都是大蟲,放出來難保不到處亂咬人!」

  葉帶刀笑道:「你不會想個辦法,幫我把他們都解決掉?」史斌唉道:「兄弟我有心無力呀!」

  葉帶刀笑道:「那就算了,這底下好得很,賽勝皇宮大內,史兄弟若想享福,倒歡迎你下來,大家一齊聚聚。」

  史斌還想出言譏剌,不料那洞口石蓋沉重異常,由二十名嘍囉扛著都賺吃力,其中一個手腳突地一軟,竟從洞口摔了下來,「砰」地跌在地底六人之間,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即喪命。

  史斌罵道:「混帳東西,怎地沒用?」忙不迭吩咐手下蓋上洞口,洞內又是一片漆黑。

  大樹道人連叫「可惜」,差點又哭起來。

  但聞「窸粟」響動,那具屍體卻被枯木和尚拖了過去。大樹驚道:「你幹什麼?」

  枯木並不答腔,一陣「波滋」、「喀喇」異響過後,竟發出了「叭咂叭咂」,彷佛飲水般的聲音。

  眾人剛才先聞了香味,此刻又耳聽有人在旁邊大喝其水,真個是饑渴齊翻,五內俱癢,比死了還難受。

  大樹舔了舔火灼乾裂的嘴唇,道:「那屍體上帶著有乾糧清水?這可好,老四,咱們好兄弟……」

  枯木只管「叭咂叭咂」的飲個不休,邊嘰嘰笑道:「乾糧是有,水嘛,可要自己找了。」

  燕懷仙聳然一驚。「他在喝人血!」

  又聽枯木打了個嗝兒,滿意的道:「你要不要?」

  大樹彷佛猶豫了一下,終於也「叭咂叭咂」的吸將起來。

  枯木又「啊啊嗦嗦」的亂翻屍體背上負著的糧袋,不知摸出了些什麼東西,嚼得滿地洞響。

  葉帶刀咽了口唾沫,道:「好吃麼?」枯木唔呶道:「好吃!好吃!當然好吃!」

  燕懷仙知他是在故意氣人,心想:「這和尚缺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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