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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


  但是,飛來石上,已經是寂靜無聲,沒有一點動靜,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飛來石上沉寂如舊。

  漸漸地,飛來峰上風聲漸漸起了,成堆成卷的白雲,像湧起千堆雪樣地,在迷蒙的月色之下,無邊無盡,滾滾而來。任憑祁靈和叢慕白二人眼力如何充足,此時也難得看到一丈開外,此地也不敢輕易舉足。

  風聲夾著松濤,愈來愈烈;雲霧愈來愈是濃厚。此時縱然飛來石上再有人朗聲說話,只怕也無法聽得入耳。

  祁靈長長籲了一口氣,對叢慕白道:「叢姊姊!方才飛來石上靳老前輩和一了老尼的說話,你都聽見了麼?」

  叢慕白姑娘點頭說道:「都聽見了!可是,我聽見的結果,愈發地使我如墜五里霧中。」

  祁靈說道:「小弟也是和姊姊一樣,我覺得當初靳老前輩所說的許多疑問,不但沒有明白,反而聽到更多疑問。例如說:「是一件什麼秘密,使他們彼此反目?靳老前輩為何不立即治好自己的雙目?他要一了老尼助他完成什麼心願?這許多疑問,他們仿佛是有默契,一說即明,但是,聽在我們的耳裡,卻是疑竇叢生。

  叢慕白說道:「我曾經試圖假想過,但是,我找不到十足的理由,來證實我的假想。」

  祁靈點頭說道:「我們不妨姑妄言之。」

  叢慕白說道:「靳老前輩要一了老尼助他完成的心願,恐怕是與收拾魯半班有關。」

  祁靈聞言始而大詫,繼而稍一思索,立即點頭說道:「叢姊姊這個推論雖是大膽,卻是想來有據。靳老前輩將雙目複明之期,延展至兩月之後,那是因為不願意在魯半班受到應得的罪罰之前,再親眼看到這個欺師滅祖的叛徒。所以,破除天都峰上各種巧器機關之事,他就要求一了老尼相助了。」

  叢姑娘笑著搖頭說道:「我這個推論,有一個破綻,你忘了一了老尼是不主張殺死魯半班的,靳老前輩豈能毫然無覺麼?」

  祁靈笑道:「叢姊姊!我們不要推論了,高人們的行事,不是常情常理,所可以推論得到的;等到再見到靳老前輩之時,我們不如當面問個明白。」

  叢慕白點點頭,望著外面那波濤洶湧的雲海,沉緩地說道:「看樣子,外面風雲險惡,只有等到天明,風停雲收之後,再去三擔種,一則向靳老前輩請釋一些疑難,再則,我們也應該向一了老尼致以歉意,靈弟弟!你覺得我們是不是錯怪了她?」

  祁靈說道:「是的!我們是錯怪了她,雖然,我們還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拿走天都峰要圖,但是,相信她不會是惡意的。這是我們在這裡靜聽了一夜,唯一最可靠的收穫,那就是我們知道了靳老前輩和一了老尼這一段武林往事。」

  叢慕白姑娘忽然長歎一口氣說了兩句話:「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

  這突然的兩句話,使祁靈為之愕然,繼而心裡思忖著:「她是為了靳老前輩這一段往事,引起這兩句感慨麼?」

  當時他也立即說道:「姊姊說得對!靳老前輩和一了老尼若不是當初那一點誤會,還不是武林中一對神仙佳偶。但是,只是由於一點誤會,使彼此蹉跎痛苦了數十年。如今,數十年後,一個歷經武林的駡名,一個跳出紅塵,遁人空門,相對無盡幽怨,難怪會引起叢姊姊如此的嘆息。」

  叢慕白姑娘臉上忽然露出一點淒涼的微笑,微微地搖了搖頭,半晌,然後說道:「靈弟弟!你知道『事到頭來不自由』麼?唉」!

  叢姑娘咳了一聲,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之後,搖頭說道:「這些事不要再說了,既然此時我們無法聽到飛來石上的說話,只有等到明天,再到三擔種去,自有分曉,我們且在此地調息行動一回,等待天明再走。」

  天明了!天柱山飛來峰上,獨聳晴空,陽光早沐,只照得峰上一片金黃,清新明朗,風早巳停了,雲也不知歸向何處?青天萬里無雲,滿山一片睛朗,此時飛來峰上如果是縱目而觀,那真是景色無邊,盡收眼底。

  祁靈和叢慕白二人黎明即起,離開了那兩棵虯松之間,翹首飛來石上,再也看不到任何一點跡象是顯示有人在上面,兩人也無心觀賞這高峰奇景,認准方向,展身下落,直向飛來峰上三擔種疾馳而去。

  沿途輕車熟路,何消片刻,兩人便到達三擔種的綠草如茵的地上。

  人還沒有進入靳一原所住的茅舍,祁靈和叢慕白自己經感覺到情形有異。

  三擔種內,靜諡如恒,沒有一點聲音,那兩頭守護茅舍的大猩猩,也不見蹤影,而最使他們二人感到詫異的,還是因為許久不會聽見千面狐狸靳一原的動靜。若按以往的情形,豈能等到祁靈他們進到三擔種之內?恐怕早在外面就有了招呼,為何此時卻是這樣安靜?

  祁靈和叢慕白對視一眼之後,朗聲叫道:「晚輩祁靈叢慕白,擅人三擔種禁區之內,求見靳老前輩。」

  這一聲叫喊,除了引起四周一陣回聲之外,三擔種之內,依然是靜蕩蕩地沒有一點聲音。

  祁靈意外地望著叢慕白,叢慕白也茫然不解地望著祁靈,兩人都是有著無比的驚訝與不安,因為這個情形,是他們當初所絕沒有想到的。良久,叢慕白輕輕地說道:「靈弟弟!你以為靳老前輩他們會停在飛來石上,沒有下來麼?」

  祁靈露出一絲苦笑,搖著頭說道:「怎麼會呢?」

  叢慕白忽然又接著說道:「是他們已經離開了飛來峰三擔種麼?」

  祁靈眼神停留在相隔數丈之外的茅舍,柴扉半掩,寂然無人的情形,他不自覺地點點頭,但是,旋即又搖頭說道:「按理說是不致于的,叢姊姊!你忘了靳老前輩還有很多事要和我們說明,還有,他也沒有任何原因要如此斷然離去啊!」

  叢慕白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麼想,但是,眼前這種情形,除了上述的兩種原因之外,還有什麼原因會使這三擔種內寂靜無人呢?」

  說到此處,叢姑娘忽然若有所得地接著說道:「靈弟弟!我們應該記得,對於這些高人的行動舉止,不是以常人的心情所能衡量的。說不定他有足夠的理由不使我們預先知道,突然離開飛來峰,不是我們所能想像得到的。」

  祁靈沉思了一會,霍然抬頭說道:「叢姊姊!如今權宜之計,便是直闖三擔種之內,察看個明白。如果是靳老前輩果真如此離去,相信他在這茅舍之內,一定有所交待,我們便會完全明白;如果另有意外,相信他會原諒我們這種未經允許擅人禁區之罪。」

  叢慕白點點頭稱是。

  當時祁靈再度朗聲說道:「晚輩既蒙老前輩錯愛在先,少不得稍有放肆于後,尚請老前輩寬恕晚輩等擅闖禁區之罪。」

  言猶未了,祁靈和叢慕白二人雙雙拽裳而起,飄然縱起一丈多高,以落葉隨風之勢,越過這寬達數丈的草坪,直撲向茅舍門前。

  祁靈心裡記憶猶新,他記得在這一塊草坪之中,是暗藏著有許多可以致人於死的機關埋伏,此刻雖然是淩空躍過,仍是心存戒懼,右手抄出描金白玉摺扇,以應萬變。

  這一個飄落,卻是安然無恙,三擔種的草坪,安靜得沒有任何一點異樣之處。祁靈剛一放下心頭的巨石,叢慕白已經急得不耐,腳下剛停,左手立即推出一股柔勁,緩緩地扣向茅舍的柴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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