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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三


  靳一原攔住祁靈說下去,他仍是那麼沉聲笑呵呵地說道:「祁靈!你用不著請問,應該讓你知道的事,老夫自然會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應該知道的事,你問老夫,老夫也未能隻字相告。」

  祁靈和叢慕白都為之默然,他們都知道千面狐狸的為人,言出法隨,絕無緩和變更的餘地,但是,一了老尼搶走了天都峰的要圖;逼問了飛來峰的住址,她究竟是何許人?究竟有何許用意?這難道不是應該急於知道的事麼?靳一原他會不會告訴呢?

  祁靈和叢慕白在沉默中,感到茫然,正如同上山之前,妙手空空和回春聖手所一再說的;上山之後,千面狐狸又一再說的:「世間事,有許多是難以預料的」。如今,他們確實是無法預料這其間的一切。

  靳一原在他兩人沉默片刻之後,忽然又呵呵地笑道:「走!走!休要在此地納悶,老夫的話,你們要記住,應該讓你們知道的,自然會讓你們知道,何需如此納悶。」

  說著話,斬一原又低頭對他們二人說道:「你們這兩個娃娃連日如此日夜兼程,豈不感到疲倦?雖然你們內力不弱,究竟不是鐵鑄銅澆。來!來!隨老夫去稍作休息,再作道理。」

  斬一原露面到現在,都是仰著頭在說話,此刻如此一低頭,祁靈和叢慕白雙雙驚詫地說道:「老前輩!你的眼睛……」

  靳一原鬆開雙手,卻又一手牽一個,呵呵地笑道:「老夫倒是忘了先向你們這兩個善心的娃娃道謝,將老夫這失明之痛,牢牢地記在心中。黃蓮根和陳雪水,都已經送來了,這兩種東西,雖然不是千載難逢,卻也是一時不易獲得,尤其對於老夫這雙眼睛而言,可以說是藥到病除。」

  叢慕白連忙問道:「老前輩!你為何不立即醫治?是不是需要晚輩代為效勞?」

  靳一原呵呵笑道:「對了!老夫差點忘懷,慕白你娃娃曾經得到老夫傳授一些醫道,如今回來幫助醫治老夫,這倒是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慕白!你這番不忘本的好意,老夫深以為慰,但是,老夫如果要立刻醫治,如果要人幫忙,逯雨田就不會讓他匆匆就走。」

  這句話,說得很實在,叢慕白雖然頗精醫道,但是,比起行醫數十年的回春聖手逯雨田,還是相差甚遠,如果靳一原要人幫助,為何使逯雨田匆匆而去?事實上,靳一原雖然雙目盲瞽,但是,其行動舉止,較之武功高的人,尚要靈敏多多,這醫眼之事,何需他人相助?

  但是,既然如此,靳一原他為什麼放著這兩種對症的良藥,棄而不用,使自己仍然過著不見天日的盲瞽生涯?

  一個盲了十數年的人,一旦複明在即,居然遲遲不用,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叢慕白怔怔地望著身側的靳一原,口中不自覺地自語說道:「這是為什麼呢?」

  靳一原一陣呵呵大笑說道:「慕白!這個道理,你和祁靈都是應該知道的,但是,不是現在就讓你知道,時間一到,自然會讓你恍然大悟。」

  叢慕白和祁靈都是天資極為聰敏之人,但是,此時此地,對於靳一原卻是無限地茫然,想不出所以然來,不過!他們有一個同樣的感覺,那就是感覺到今天的飛來峰,和今天有靳一原,不同於尋常的狀態,而這個不同於尋常的原因,極有可能是因為一了老尼的來臨。

  至於一了老尼來到飛來峰,為何就使靳一原變得如此難以揣測?兩人又是茫然,只有等待靳一原認為應該告訴他們的時候,才能知道了。

  靳一原沒有再理會他們兩人,只是一手挽住一人,飄然向飛來峰上走去。

  靳一原雙手帶著祁靈和叢慕白,去勢極為快速,祁靈和叢慕白似乎都有些身不由己地,不費什麼力氣,隨在靳一原身旁,起落飛騰,直向上面賓士。

  愈上愈高,夜涼如水,此時峰上霧消雲斂,眉月一抹,鍍上一層微光,天色湛藍,藍得使人有「山高天近」之感,尤其那天上的疏星,仿佛伸手可以摘到,轉眼飛來峰頂上那一塊飛來石,相距已經只有十數丈遠近。

  祁靈忽然感到詫異,他們現在所走的路,不是前往三擔種去的,因為祁靈前此來到飛來峰,是記憶猶新,三擔種是深落在飛來峰山腰之間的一個深谷裡,為何今天靳一原要將他們帶向這飛來峰的絕頂?

  叢慕白想必此時也察覺到這個可穎之處,兩個人同時回過頭,隔著斬一原,相對視了一眼。

  就在這一瞬間,靳一原身形一頓而停,松了雙手,向前面不遠指去,口中說道:「前面就是你們兩個人暫時休憩之處,先去填飽饑腸之後,再定下心來,靜靜調息行功。」

  祁靈和叢慕白兩人順著靳一原的手指看去,在飛來峰頂上那塊飛來石的下面不遠,有兩棵交叉生長的虯松,生得枝葉茂密,宛如一個巨大的車蓋,矮矮地停在那裡。

  虯松之下,是一塊頗為平整的石板,正好可以容得下兩個人端坐行功的地方,飛來峰擎天一柱的絕頂,竟然有這樣一個地方,而且又是盲了雙目的靳一原所尋到的,真是令人有不可思議之感。

  祁靈和叢慕白便依言向那兩顆虯松之間走過去,叢慕白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道:「老前輩!晚輩和靈弟弟調息行功之後,將往何處去竭見老前輩?」

  叢慕白言下之意,分明是問:「待我們調息行功之後,可否能到三擔種去找你?」

  靳一原焉有聽不出來之理?當時笑了一下,說道:「慕白!今天因為三擔種住有賓客,老夫不便接待你們。不過,等到你們調息行功之後,你方才所懷疑的一些問題,大致都可以得到答覆了。」

  說罷話,轉身一拂衣袖,只見他毫未作勢,悠然下落,頃刻為山石鬆林所隱,不知去向。

  祁靈和叢慕白目送著靳一原如此飄然而去之後,一時心裡感慨萬千,祁靈當時搖著頭,歎著說道:「靳老前輩他真是個怪人,雙目俱瞽,而一身武功不但未減分毫,反而較之一般明眼人更為俐落,也不知道他下了多少苦功,才能如此,這恒心毅力四字,真可以作為我們這些後進之典範。」

  叢慕白說道:「可是他今天更怪,不用眼藥治療目疾,處處如此閃爍不言,讓人莫測高深,這不是更怪麼?有話可以告訴我們便了,為何如此欲語還休,使人如墜五里霧中?」

  祁靈說道:「靳老前輩用心精細,他如此作法,必有所為,叢姊姊!我們且到前面,依言稍作休憩,調息行功,相信靳老前輩所言斷然不虛,我們所想知道的事,一定會讓我們瞭解得清楚。」

  叢慕白也同意地點點頭,兩人便走進那兩顆虯松之下,赫然在那塊青石之上,還放置了許多果實,分明是為他們準備作療饑止渴之用。

  兩人此時也確有些饑渴之意,將石上的果實,飽餐一頓之後,便端然坐在這塊青石之上,澄清心意,收斂心神,慢慢地進入渾然無我之境。

  此時,飛來峰上微有風聲,引得松濤陣陣,使人如置身于大海之中,但是,也飄來陣陣清香,醒人心脾。

  但是,端坐在兩顆虯松之下的祁靈和叢慕白,對於身外的這一切聲音和色相,都漠然毫無所聞,端然寶相莊嚴,正顯示出他們的內修功力,正在與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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