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五嶽一奇 | 上頁 下頁
一四五


  叢慕白冷笑了一下,昂頭不理,轉而又向魯沂問道:「他要怎樣?你說下去。」

  魯沂望著祁靈說道:「小弟看不慣他那種輕薄行為,嚴言申斥,他便反目出手,揮劍以對,若不是叢姊姊及時醒來,只怕此刻,翠柳穀前已經是腥風血雨,慘事已成。」

  祁靈此時心神已亂,呆呆地站在那裡,想盡了心思,也想不透眼前的情形,是怎樣一回事,所以對於魯沂的說話,完全沒有在意,根本沒有聽清是說些什麼?叢慕白此時冷冷地望著祁靈,半晌沒有說話,祁靈本是沉思不得,此時被叢慕白如此凝神一看,不由地從心裡感到一陣冷意,他只感覺到叢姑娘的眼神裡,有一種奇異的光芒,幾乎令人不敢逼視。

  叢慕白半晌之後,寒冷如冰的說道:「祁靈!我當初看錯了人,想不到你原本竟是如此人面獸心……」

  祁靈沒有想到,會有人罵他「人面獸心」,而且罵他的人,又是他如今衷心敬佩,也是他內心感到無限歉意的人。這一句斥駡,只罵得祁靈滿心冰冷,無限淒涼,說不出有多少委屈,傷心無限地叫了一聲:「叢姊姊!」

  叢慕白冷冰冰地笑了一聲,說道:「你還有臉叫我姊姊麼?我若是不念在你師父與我恩師,為武林同道,今天這紫蓋峰頭,就是你歸宿之所。」

  叢慕白最後這幾句話,說得嚴厲已極,字字如刀。

  魯沂卻一旁迎合著說道:「叢姊姊!你服藥初愈,何苦生此大氣?如要殺掉此人,以泄姊姊之憤,小弟自應代勞,絕不令姊姊失望。」

  叢慕白注視著祁靈半晌,搖搖頭說道:「不必!我已經說過,今天我饒他一次。」

  轉而又向祁靈說道:「告訴你,自今以後,你休要再碰上我,從此敵友關係分明,休怪我對你手下無情。」

  說完了這幾句話,轉身向魯沂說道:「魯弟弟!我們走!」

  魯沂對祁靈笑了一笑,這一笑之際,仿佛有無限的得意,這才掉身和叢慕白雙雙拔空而起,直奔峰左,轉眼蹤跡俱無,人影不見。

  祁靈站在那裡,目送他們二人如此飄然而去,癡然而立,半晌不知所以然。

  此時,日已偏西,白雲如絮,風聲如濤,翠柳穀垂絲千縷,紫蓋峰怪石千尋,這一切一切的情景,都是一如往昔,沒有絲毫改變。可是,祁靈此刻的心情看來,真是如同夢境,除了說他是夢境之外,沒有任何原因和理由,可以說明方才所發生的事情,是那麼突然,甚至於是那麼荒誕無稽,令人無法想像。

  祁靈站在那裡,忘記了自己此行的任務,也忘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處,說不上是傷心,也說不上是悲憤,只是感到無比的茫然,茫然!心頭一陣空蕩蕩地,周圍也是空蕩蕩地……不知道站在這裡過了多久,突然,有人一聲高叫:「祁老兄弟!你是怎麼的了?」

  祁靈被這一下聲如霹靂的高叫,震得耳朵裡嗡嗡亂響,但是也震得心神一凜,眼神一收,回眸來時,不知何時已經是弦月清光,疏星點點,天色湛藍,月光銀白,分明是入夜很久的時分。

  月光下,對面站著一個人,光禿禿的頭,油光光的臉,光毛扳的皮衣,矮登登,胖呵呵的老頭子,那正是名震武林,神乎其技的關外神偷,妙手空空古長青古老兒。

  妙手空空笑嘻嘻地站在祁靈對面,呵呵地說道:「我老古說的南嶽再見,想不到見到你老弟,竟是那麼失神落魄的樣子,叫你兩三聲,你都毫無所知,要不是我老古還有幾分嗓音,只怕這時候,你老弟還是神游太虛幻境呢!老兄弟!你到底是怎麼啦?」

  妙手空空一見面嘩啦啦就是一陣連珠箭似的,說了一大陣,祁靈站在那裡,心頭百味齊集,已經不知怎麼說明白才好,如今一聽妙手空空如此一問,把一個滿心悲憤,無限委屈的武林小俠祁靈,頓時引起一陣抑止不住的激動,剛叫得一聲:「老哥哥!」

  就忍不住撇掉手中的七星紫虹,撲到妙手空空的身上,痛哭失聲,把一個老練江湖,久曆風險的古長青,也弄得張口結舌,手足無措起來。

  在武林之中,講究的是:「男兒流血不流淚」,像祁靈這樣縱橫武林,俠肝義膽的少年豪俠,居然會如此痛哭失聲,自然使這位名震關外的神偷,感到意外,而為之愕然了。

  但是,有道是:人不到傷心不流淚,妙手空空想不到祁靈究竟為了何事,會如此傷心落淚,而至不能自己。

  其實祁靈心頭所遭受的創痛,那豈是妙手空空所一時能想透的。

  其一、祁靈自認生平光明磊落,坦誠對人,雖然當初對叢慕白姑娘,錯生誤會,但是,一經明白底細之後,立即悔意無邊,恨不能立即向叢姑娘懺悔永生。而且,即使當時對叢姑娘心存誤會,也沒有怨恨詛咒過她,想不到今天竟被叢姑娘,聽信讒言,不容他有辯白的餘地,竟而罵之為「人面獸心」,天下事豈有比這個還更能令人傷心?其二、叢慕白當初溫嫻婉淑,雅麗端莊,祁靈才對之心折而儀慕,想不到如今一變竟是如此橫不講理,囂張跋扈,是非不明,黑白不分,錯認人到如此地步,祁靈也就不得不為自已含悲了。

  妙手空空畢竟是久經世故的老江湖,雖然他對於祁靈的如此痛哭失聲,感到驚愕,但是,他此時卻不聞不問,讓祁靈伏在身上,盡情的哭了一陣,直到祁靈發洩了內心的悲憤和委屈之後,才伸手扶起祁靈。

  月光下,但見祁靈淚眼婆娑,滿臉怨意,祁靈伸手展袖,揩幹了眼淚之後,才黯然地問道:「老哥哥!你怎麼到現在才來啊!」

  祁靈之意,如果妙手空空如果能早來一步,說不定當場對於祁靈的委屈,能稍作說明和辯護,至少不讓叢慕白誤會乃至於糟蹋他到如此地步。

  妙手空空一聽祁靈怪他,卻忍不住呵呵笑道:「老兄弟!我老古來得不遲啊!不過方才順手做了一宗買賣,耽擱了一點時間,要不然也會來得早些。老兄弟!你究竟為了何事,如此值得傷心落淚?」

  祁靈想到自己方才痛哭失聲的情形,不禁為之臉上一紅,羞愧頓生,呐呐說不成話,妙手空空點點頭說道:「老兄弟!若遇到武林強敵,即使流血橫屍,相信你老兄弟也不會無端流淚,依我老古看來,你是上了女人的當,是麼?」

  妙手空空兩道骨碌碌的眼神,真似看透了祁靈的心底。一語道破,祁靈越發的羞愧無已,當時長歎了一口氣,黯然地說道:「小弟不怕老哥哥恥笑,這一段事情,真是小弟生平僅遇,令人不知所以,心神憔悴,說出來,老哥哥一定會訕笑小弟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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