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五嶽一奇 | 上頁 下頁
四八


  祁靈心裡也暗暗吃驚,來人的輕功是已經達到踏雪無痕登萍渡水的地步,眼見得從柳樹梢頭,一式「掠水穿簾」,極其輕盈美妙地,微張著雙臂,平展著身形,剪分雙腿,活靈活現的一隻巧燕子,掠水而回,穿簾而人的姿態,祁靈不自覺地輕輕叫了一聲:「好身法!」

  這一聲叫來,雖然聲音不太大,值此風停樹靜的衡山之夜,僅此一聲,已經傳達數丈之遠。

  來人顯然意外的一驚,一收身形,落在樹枝之上,和祁靈面對而立。

  祁靈沒有等到來人停穩身形,便拱手說道:「朋友!接連三夜你都深入翠柳穀來到此地,是否有何見教?祁靈雖然不是翠柳谷中人,至少可以為尊駕傳達意旨,尊駕可否告之在下?」

  那人仿佛根本沒有聽到祁靈的說話,只待身形一定,右手遽然一招「磐石天飛」,挾帶著輕微的嘯聲,向祁靈當頭拍去。

  祁靈依然如法炮製,右掌一揚,上翻一招「舉鼎江山」,掌力只提七成,朝上迎去,雙掌一觸,「叭」地一聲,又是掌心互貼,互較內力。

  就在這剛一較上內力的瞬間,祁靈吐氣出聲,左臂一圈,三指駢列,閃電一招「仙人指路」,從右臂底下穿過去,直取來人「玄機」大穴。

  這一招顯然大出來人意外,立即一撤右臂。足下同時用力,飄然就向後面撤步,祁靈早就料到有這一著,右手比他更快,一撤腰中七星紫虹軟劍,唰地一聲,劍出人到,淩空「餓鷹撲食」抖出一圈劍風,追蹤向來人迎頭罩去。

  這一招太過突然,來人雖然飄身極快,無如祁靈搶了一著機先,劍鋒有如閃電追風,早就貼近來人雙腿「三蕉陰」削到,眼見得來人難逃如此一招,就要傷在祁靈的七星劍下,忽然,半空中有人叱喝一聲。

  「住手!」

  隨著這一聲叱喝,淩空一股勁風,直落而下,撞向祁靈的劍身,祁靈挫腕收劍,吸腹停身,飄然落下,站在古樹之下,捧劍而立。

  這時候,從樹梢飄然落下一人,低聲叱道:「你忘了我的囑咐麼?」

  祁靈聞言,頓時一收長劍,躬身說道:「老前輩!請恕晚輩放肆,這人連番相擾,晚輩才莽然出手……」

  紫蓋隱儒上前兩步,望著祁靈,忽然長歎一聲說道:「祁靈!

  你這小娃娃心計太過機靈,我原意要等到七天之後,再向你說明,如今只好先說了,至於你的成就如何,回頭再看吧!」

  祁靈霍然一驚,聽紫蓋隱儒的口氣,每天夜裡來人互較掌力,竟是他有意安排如此,而且是別有用心,這究竟是為了何事?如今自己莽然打破紫蓋隱儒的計畫,是否不能見諒于紫蓋隱儒呢?

  祁靈惶然站在那裡,一時大有手足無措之概。

  紫蓋隱儒站在一旁,半晌才說道:「隨我來!看來這事勉強不得,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隱瞞於你。」

  說著話,便轉身向古樹上那間木屋掠身過去,祁靈滿心忐忑不安,只有隨著身後,躍登古樹,站在木屋門口,躊躇不敢進去。

  紫蓋隱儒拉開房門,站在裡面,向祁靈說道:「雖然此地從無外人進入,今天情形特殊,我准你進來。」

  祁靈應聲稱是,這才緩緩邁步,走進這座建造特別的木屋之內。

  剛一跨進這座架設在樹枝的木屋,祁靈頓時眼睛一亮,心神為之一爽,這間木屋從外面看去,覺得它構造得精緻非常,巧奪天工,但是,進得門來,便覺得這是神仙世界。房裡周圍,不知道用什麼樹膠,漆成雪白無垢,反映著周圍的濃密樹蔭,蔚成一種淺綠淡乳,悅目已極,入眼舒暢。

  靠窗的兩側,整齊的排著兩個書架,形式古老,顏色光亮,上面整整齊齊地擺著書籍,側面放置幾張籐椅,牆上掛著一幅不知出自何人手筆的淡墨山水,對面的牆腳。相犄成角的放置一張小木幾,烏亮如鏡,光鑒可人,木幾的後面,放置著一個錦繡蒲團,木幾之前,放置著一座三腳吞獸小香爐,殘香餘燼,清煙嫋嫋。

  斜對的牆上,式分左右,懸掛著一張古琴,和一柄古色斑斕的長劍。

  靠近書架之間,一盆不知名的小花,嫩綠枝葉,淡黃花朵,夾雜在焚香之間,飄蕩著一陣陣似有如無的幽香。

  房內地上,鋪著一層厚敦敦的草氈,人走在上面,柔軟如棉。

  祁靈出身書香門第,家道富有,富麗堂皇的裝飾,見過多少?祁靈自幼喜愛游山賞水,幽靜出塵的地方,又見過多少?但是,從未見過這間木屋裡面這等一見忘俗,悅目清心的陳設。

  房外,正是星光微弱的深夜,可是,房內卻是光線柔和。明亮如畫,偏偏又不知道這光源是來自何處。

  從這間木屋朝裡看去,隱約還有兩間,此刻但見燈光昏黃,別饒情調,不似這間如此光亮,祁靈料定裡面是紫蓋隱儒的臥室,不便多看,走進房來,揀下首籐椅坐下。

  紫蓋隱儒緩緩地走到小木幾後面,在錦繡蒲團上坐下來,撥了一下前面的香爐,忽然露出一絲笑容,抬起頭來,向祁靈說道:「祁靈!你知道我叫你每天坐在大樹枝上,不許擅離的用意麼?」

  祁靈立起身來垂手朗聲答道:「老前輩雖然明言責成晚輩屋前護法,以晚輩大膽愚見,老前輩系別有用心?」

  紫蓋隱儒點頭說道:「你能斷然認定我別有用心,說明你資質果然不惡。但是,你能知道我這別有用心,是對你是善意,抑或是惡意?」

  祁靈略有惶恐之意,抬起頭來,望著紫蓋隱儒一眼,緩著語氣說道:「老前輩如欲加害于晚輩,南嶽衡山翠柳穀,豈容許晚輩有一線之生機乎?隨時可死,隨地可死,何必要假深夜護法之名?」

  紫蓋隱儒笑了一笑,說道:「祁靈!你天資不惡,而且分析事理,剝蕉抽繭,層次分明。但是,你說我對你毫無惡意,如此我命你深夜護法屋前,而且限令不得擅動,對你究竟有何益處?」

  祁靈一時閉口無言,慢慢地抬起右手,看著那深紫如染的手,搖搖頭說道:「晚輩愚昧,未能深自體認老前輩之用心。」

  祁靈這時候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突然覺到紫蓋隱儒的微笑,所給予人的印象,已經不是慈祥,而是,洋溢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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