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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如意一出,殿上殿下,眾僧齊念佛號,俯伏於地,一片和南,無邊肅穆。

  閑雲老和尚睜開眼睛,緩緩而又沉重地說道:「老僧無德無能,有辱祖師付託……」

  祁靈在一旁忍不住跺腳叫道:「老前輩!老方丈!原諒我祁靈放肆無禮,容我插一句話,少林寺重振清規,聲譽再起,是即日可期。但是,此時此刻,祁靈卻不能留在此間,老前輩你說一句話,祁靈即時離開就此拜別。」

  閑雲老和尚轉身說道:「祁施主人中之龍,前程無限,對少林本派,惠益良多,老僧不能免俗,但是不敢言謝,留待來日吧!上複令師,請他日後有暇,移駕嵩山本院,老僧尚要請益就教。」

  祁靈垂手應畢,忽地抱拳當胸,單足落地一個盤旋,朗聲說了一句:「祁靈放肆了!」

  人在說話聲中,就勢一旋而起,衣不生風,人不作勢,直拔淩空,矯若游龍,就在大雄寶殿前,驚鴻一瞥,去得蹤跡杳然,撇下寺內的閑雲老掌門,請出鎮山之寶紫如意,來整頓清規的事,他走得不知去向。

  祁靈不願意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親睹閑雲老和尚重振清規的種種切切,當他眼看老和尚亮出自己奉師父命送來的紫玉如意,便知道老和尚已經接受了恩師神州丐道人的勸告,要以數年時光,重入紅塵,重振少林聲譽,毋使數十年武林泰山北斗,毀之於一旦。

  祁靈告別閑雲老和尚,越出大雄寶殿之後,勢如奔馬,疾如流星,一口氣,連跑數十裡,早就把偌大的少林禪院,撇在身後。

  好在此時天已昏黑,夜幕早垂,嵩山腳下,人煙稀少,祁靈放開腳步一路奔騰,也惹不著別人的注意。

  雖然夜幕低垂,卻是星月交輝,朦朧月色,田間隴上,一片灰白,夜露如水,也頗有涼意,祁靈雖然此時滿身絕頂武功,一月之間躍登一流高手,但是,他這一脈書生的本質,卻是依然未除,只此深夜寂寂,一路奔騰之後,等到他停下腳來,忽然頓生感慨,仰頭長太息。

  原以為習得一身絕頂武功。就能仗義天下,掃盡不平,誰知道武林之與士林,同出一轍,事情並不如自己預料中如此簡單,怪不得少林寺閑雲老和尚居然要澈底超然出世,不沾是非。

  祁靈畢竟年輕氣盛,豪氣天生,一聲嘆息說罷,俄又慨然說道:「仗義江湖三尺劍,行俠武林一雙拳,我祁靈從現在起,要憑一雙肉掌,一柄七星紫虹,管盡人間不平之事。」

  祁靈自言自語剛一說到此處,忽然覺得不對,雖他經驗毫無,但是內外功俱承受丐道人開頂授藝,火候早成,耳目聰敏,在如此深夜,五十步以內,落葉飛花也難逃他的耳朵。可是,方才他自語未了,卻聽到一聲輕微的嗤笑之聲,雖然是如此輕微,祁靈卻聽得清晰異常。

  藝高人膽大,祁靈毫不為意,昂然抬頭向三、四丈遠的一棵樹上說道:「朋友!有何好笑之處?你是不屑祁靈方才之言,或是認為我祁靈有些迂闊?既有高見何不請來一談?」

  說完話,樹上聲息俱無,朦朧月色之下,樹蔭如晦,看不出半點人影。

  祁靈聞聲知警,斷定這人藏身在幾棵柳樹上,雖然看不清身形,他已經運足眼神,看到樹蔭深道,有一條人影。

  祁靈也不移動腳步,只是站在那裡,負手而望,朗聲笑道:「尊駕如非敵對,何不請來相見?若是敵對,更應鬥在當面,祁靈在此靜候尊駕。」

  對面仍舊是靜寂無聲,祁靈從地上拾起一片樹葉,說道:「在下乍出江湖,末學後進。尊駕不屑出而相見,才嗤之以鼻。

  如此在下少不得要薄施小技,一則獻醜。再則催請尊駕現身相見。」

  抬手微彈,嘶地一聲,那片樹葉去勢如矢。飛向三、四丈遠的樹蔭。

  摘葉飛花,傷人於數丈之外,雖說是「略施小技」,卻是一種至深的內力表現,祁靈傷人無意,趕對面那人現身倒是真情。

  所以,樹葉脫手飛出,立即一揚頭,淩空拔起三、四丈,高聲叫道:「朋友!躲躲藏藏不是丈夫行為,祁靈在此候教。」

  正是祁靈淩空發聲,餘音未落之時,也正是那一片樹葉,飛入樹蔭深處的一瞬,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嘎地一聲,樹葉微分,樹頂微晃,一條人影如鳥之展翅,一振而起,衣衫飛舞,裙裾飄拂,越過樹蔭,向前落去。

  祁靈不覺脫口叫了一聲「呀!」便從半空中飄然而下,站在那裡沒有動。

  在祁靈擲出樹葉與騰身上拔的時候,就準備一俟那人出身樹蔭,便在空中掠身追趕上去。可是,他沒有想到在樹蔭中飄然而起衣裾迎風的,卻分明看出是一位身材婀娜的姑娘。

  祁靈在落身下地之後,心裡止不住奇怪,在蒿山之麓,深夜荒郊,一位女夜行人出現,豈非怪聞?既然是一位女夜行人,祁靈自然就歇氣停身,按勢不進了。

  祁靈如此愕然停身,卻聽到對方一聲嗤笑,一如方才一般,只不過這次聲音好大,而且接著說道:「怎麼?仗義江湖,行俠天下的祁大俠,不敢來麼?」

  聲音雖然冷冷說來,而且還帶著不屑之意,但是,在這深夜。依然不失為銀鈴串空,珠盤錯落,是一個很美的聲音。

  這聲音祁靈乍聽之下,耳熟異常,略一思索,便開口叫道:「是須姑娘!」

  那邊果然是須少藍姑娘應聲說道:「泰山玉皇頂上的舊識,但憑這一面之交,祁大俠能賞臉面談麼?」

  祁靈一聽果然是須少藍姑娘,忽然一吸氣,正待擰身趕上前去,但是,一絲警覺襲上心頭:「北嶽秀士離開嵩山不久,此刻須少藍突然出現此間,想是師徒有意阻攔於我。」

  意念一變,立即穩下身形,功行全身,勁蓄雙臂,腳下卻自飄然流水行雲,向前走去,嘴裡說道:「須姑娘來得正巧,在下正有一事要向姑娘請教。」

  人說著話,腳下已經悠然站到須少藍姑娘相隔不遠的地方,祁靈第一眼便留神看到沒有北嶽秀士在場,只是須少藍姑娘迎風而立,倩影孤單的站在那裡。

  祁靈知道像北嶽秀士這等名列武林高手的人,至少還顧到顏面與令譽,不會躲藏起來,突施暗算,當時便將周身功力散去,緊接著向須姑娘說道:「須姑娘!你為何沒有隨令師到中嶽少林禪院一行?」

  須姑娘冷笑不屑地說道:「我如果到了少林寺,就可以看到你那手了不起的五梅捧日鳳爪抓,開了我的眼界是不是?」

  祁靈驚問道:「聽姑娘說話語氣,令師在大雄寶殿與在下口頭對質的一場,姑娘是在現場,只不過沒有現身。」

  須少藍姑娘說道:「我師父世之高人,不同你一般見識,若是換過姑娘的意思,祁大俠!只怕你已經沒有辦法再如此自我陶然說什麼要仗義武林,行俠天下了。」

  祁靈似乎沒有聽到須姑娘的冷言譏諷,倒是急急地追問道:「須姑娘,你仍舊肯定斷然認為鐵杖大師是昔日殺害令堂大人的首惡元兇麼?」

  須少藍姑娘突然厲叱道:「姓祁的!你住口!十幾年前鐵杖賊禿傷天害理所作所為,姑娘親在當面,還有何說?」

  祁靈一點也不生氣,點頭說道:「須姑娘今年貴庚?」

  須少藍姑娘冷笑一聲說道:「你不要詭計重施,少林寺大雄寶殿上我聽得清楚,當時姑娘雖然年幼懵瞳無知,恩師言語自無差池,恩師撫養我十數載,恩同再造,他的話能騙我麼?」

  祁靈歎道:「須姑娘!你聰明一世,只有這一點也難怪你糊塗……」

  言猶未了,須姑娘嬌叱一聲說道:「你敢罵我糊塗?」

  說著話,玉掌一揚,照著祁靈臉頰就是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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