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五嶽一奇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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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雲闔眼凝神,仔細傾聽,聽來容顏霽開,暗自頷首。最後說道:「少林歷代掌門,對於本派七十二種秘技,必能精通數種以上。但是,還必須有一種獨樹一格的絕技,而這一項絕技,必須不在本派七十二種絕技之列,系由本人精心獨創。」 閑雲老和尚突然毫無由來地談起少林寺的規律,祁靈雖然是熟讀經書的飽書之士,對於這些事,不僅不知,更少聽聞,所以只有閉口傾聽,而且是聽得異常有趣。 閑雲老和尚微微闔閉著雙目,似在沉思與回想,卻又緩緩地說道:「這種絕技除了上代掌門,別無第二人知曉,等到後來,再傳給親傳弟子。所以,少林寺領袖武林,奇才輩出,外人只知道這是七十二種秘傳絕技,獨步武林,又有誰知道這是各代歷屆掌門人,都有精心潛修之創見,才能在日月交替之中,維持名聲不墜。」 祁靈聽在心裡,引起極大興趣,他忘記了方才老和尚如此接二連三地追問大白鶴撲擊的情形,倒是興致勃勃地問道:「弟子冒昧敢問老前輩,你精心苦練潛修的絕技,可否能為弟子一廣見聞?」 閑雲老和尚突然一睜雙眼,兩道光芒倏地一閃,頓使人覺得他豪氣大增,英氣蓬勃。接著高聲朗喧一聲佛號,吟了兩句:「乘槎過海浪潮急,舞袖淩空風送平。」 祁靈本是詩、詞、歌、賦件件精通,可是對於老和尚突然朗吟這兩句似詩非詩,似偈非偈的詞句,倒是無法領悟,莫知所雲。 閑雲老和尚沒有注意祁靈納悶的情形,只是低沉下語氣,略有傷逝過去的情緒,緩緩地說道:「老僧生性不求攻人,但求避攻,在躲閃一著上,費盡心機。少林絕技七十二種,幾曾注意純閃無攻之道?於是十年時光。總算略有所成,老僧從習得的少林絕技攻招當中,獨創四招淩空躲閃的功夫。此種功夫攻人無術,而躲閃卻變化萬千,出人意表。」 祁靈一時觸動靈機,輕輕若有所悟地「啊」了一聲。複又輕輕地說道:「老前輩就以這四招神奇妙絕的淩空閃避招術。獲中掌門之選。」 閑雲老和尚低喧佛號,闔眼無言。 祁靈緊接著又問道:「弟子斗膽揣測,老前輩方才朗吟的兩句詩,是含有這四招淩空閃讓的神韻麼?」 閑雲老和尚突然從蒲團上站起身宋,隨意吟道:「乘槎過海浪潮急,舞袖淩空風送平。」 剛一吟罷,猛一見他腳不點、腰不擰、肩不晃,就在洞中平起數尺。悠悠忽忽突然一縮小腹,向前一躬身腰,雙腳起處,人像泛舟一葉,操槳水面,飄然閃開。祁靈看在眼裡,驚叫出聲,閑雲老和尚這樣一展身形,分明是和祁靈敘述躲閃白鶴撲擊的那一招式,如出一轍。所不同的,只是,老和尚的身形是那樣悠然飄忽,卻又奇快絕倫。顯不出一點匆忙,不帶一絲火氣。 而且,在蹬腿之後,快如電閃的身形,卻是起伏不停,倒是真像扁舟在海,風狂浪急的情形。 還等不到祁靈驚叫出聲,閑雲老和尚忽又雙掌一撐,雙袖齊拂,腰間一擰,閃電一個反旋,本是疾速後閃的身形,就在如此一撐一旋的瞬間,身形頓穩,淩空扯平,像是扯起一幡大旗。在那裡飄動。 從老和尚朗聲拔空而起,到揮袖淩空扯平,而飄然下落坐落在蒲團之上為止,也不過是一錯神之間的事。在這一錯神之間,老和尚在方圓兩丈有餘的石室裡,淩空遊動一匝,而且,變化多端,起伏不定的極盡躲閃之能事。 祁靈看在眼裡,既驚異老和尚的舉動,又仿佛想透了老和尚的用意。如此兩種意念不同,反而使得祁靈呆坐在一旁,怔怔地說不上話來。 閑雲老和尚神色不變,氣息如常地坐在那裡,望著祁靈說道:「祁施主!你看老僧方才的身形,是否與你倉惶之間躲閃白鶴襲擊的形式,略有相同之處?」 祁靈連忙應聲說道:「若論身形,如同一轍。只是老前輩動靜之間,動如脫兔而靜又如泰山,動靜難以捉摸,不帶一絲看來是勉強之意。」 閑雲老和尚微微一笑說道:「變化不同,速度不同,那是屬於功夫,功到自然成;舉手抬足,擰腰縮腹,那是屬於架式,架式系來自智慧與經驗。祁施主!方才老僧一演四式,就是:乘槎過海浪潮急,舞袖淩空風送平。」 祁靈在心裡一直有著一種若有所悟的意念,一時卻又無法順理成章的說出。如今老和尚如此一說,正是解開了祁靈心中這似解未解的結。當時不覺脫口說道:「老前輩浸淫十年,精心創見,得以獲致掌門之位,就是方才那四招麼?」 言下之意,既然這四招是如此神奇妙絕。為何與我祁靈絲毫不諳武功的人,倉惶之間,手足忙亂之時,所表現的身形,如同一樣?只不過這幾句話,祁靈臨時縮口,沒敢問出來。 閑雲老和尚輕輕哼了一聲,忽又抬起頭來,望著祁靈說道:「老僧有兩點用心,關係施主今後,至深且钜,才不惜露出這四招獨自創研而成的招式。老僧這點用心,祁施主盼能以慎重嚴謹之忱,細心揣摩。」 本來祁靈心裡確有一些奇怪甚至是好笑的感覺,雖然他沒有絲毫一點輕視嘲笑的心理,總是覺得少林掌門的絕技,不應該如此見面不如聞名。如今一聽老和尚如此一說,正觸及祁靈那種心理,頓時臉上一紅,在蒲團上肅然正襟而坐,說道:「弟子敬聆老前輩高論。」 閑雲老和尚嚴顏而坐,絲毫不苟地說道:「大凡天下事,惟有在平凡不足道中,才能創出神奇;惟有在簡易中才能求得繁複無邊的變化,武功亦然。這是習武之人,人門先應有的認識。 舍此。徒好高鶩遠,不從平凡簡易中下死工夫,絕無大成就可言,祁施主自幼飽讀詩書,必能深自體察這種道理。」 祁靈頓時滿心惶恐,愧意遽生,慌忙說道:「圓難於易,為大於微,古訓亦然。」 閑雲老和尚點頭說道:「論事理之功,儒釋道雖異典而同工,只是各家修煉的意境各有選擇不同而已。這正是儒家所說的『圖難』的道理與『為大』的真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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