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五嶽一奇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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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說著話,忽然現身洞口,灰衣飄拂,寶相莊嚴。合掌當胸,遠遠向祁靈打著問訊,說道:「祁施主如今三事承諾,千金不移,老僧與施主暫作小別,十日之後,當在洞口相迎。」 話一說畢,但見他身形突然悠悠離開洞口,直向岩下雲霧中飄然而落。直如一片秋風落葉,飄飄搖搖向雲中冉冉隱去。 祁靈吊在那裡目送閑雲老和尚如此飄然而去,一時倒是忘記自身懸吊之苦,禁不住羨意遽生,暗自忖道:「我若能練成閑雲老和尚這樣爐火純青的技藝,仗義江湖,除盡邪惡,這才真是不負男兒七尺之軀。」 正在遐想神馳之際,忽然腳下風動雲開,一襲灰衣飄動,閑雲老和尚忽又疾如沖天之矢,嗖然上升,停在石洞之口,向祁靈留神看了一眼,兩眼神光一掃,停在祁靈身上。 祁靈突然興起一絲不悅之意,慨然說道:「老前輩去而複返,是另有叮嚀,抑或不放心弟子甘心懸吊十日之誠意?」 閑雲老和尚一聽祁靈如此侃侃問來,不覺露出一絲慈祥微笑,左手單掌立胸,右手遙指東方說道:「祁施主此時身不畏寒,元真固守,已經深入內修門徑。若能于每日天將黎明之時,月影已避,天光未通,東方混沌一氣,忽有白雲一縷,扶搖而升,漸而朱霞炫晃。此時正是陽氣乍露,日之初升。祁施主如能轉而面向東方,引發丹田之氣,舌抵上顎,清心凝神,吐濁氣,納清氣,三後斯行,裨益匪淺。」 祁靈一聽閑雲老和尚去而複回,是在指點自己吐納門徑,那裡還敢有一絲怠慢之意。立即收斂起方才那一絲不悅的心情,兩眼凝視,敬謹恭聆。 閑雲老和尚接著說道:「祁施主方才登臨日觀峰之時,身輕已逾常人,如今憑空懸吊,雖然未能得一枝之攀,躍登石洞,但是,借懸絲搖晃之勢,閃躲騰挪,亦為可行之易事耳……」 老和尚似乎言猶未盡,卻自大袖一展,宛如灰鶴亮翅,揮舞起兩袖輕風,飄然隱入雲中,下落不知胡底。 祁靈目送閑雲老和尚二次離去,此刻心情,已是安定而寧靜。雖然一索懸空,悠悠蕩蕩不著邊際,卻沒有方才那種忿怒難抑的情緒。 同時,心裡也在回憶著閑雲老和尚方才所說的兩段話。本來泰山之巔,寒風凜冽,雖在三伏炎暑,依然衣不勝寒,何況祁靈登臨泰山之時還是冬末春未來的季節?可是,祁靈一身薄裘,一襲青衫,而且又遭受過陣雨淋漓,若按常理,早就應當寒僵肢體,冷凍內腑。而此時,祁靈雖然也略有寒意,卻無凍僵之苦,寧非奇跡?亦即老和尚所言,已經深入內修門徑。 思想及此,祁靈衷心大慰,心裡暗自忖道:「若按老和尚教導的吐納之法,按日行功,十日之後,又不知精進幾許。」 俄而,祁靈又止不住心急,想到自己懸吊此處,為時十日,飲食無著,十日不飲不食,豈非餓煞?還有老和尚臨行之時,聲言懸吊此間,尚能閃躲騰挪,言有未盡,用意不明。 祁靈如此一陣思潮起伏,萬念如湧,不覺黃昏已至,夜幕早垂。日觀峰上,雲霧歸壑,山清如洗,松濤陣陣,萬壑齊鳴。 少頃,東方滿月初升,水盤乍湧,清光如瀉,藍空如洗,此時此地,已令人不復知為是人間抑或天上。 祁靈回首四周,但見月光、匍松、山石、流泉,只有自己一個人是如此的懸掛半空,不自覺得失笑出聲,真是曠世奇聞,人生難再。 由於山風陣來,將祁靈懸掛的身形,吹得搖擺不定。恍惚之間,祁靈頓生異想,一如嬰兒睡于搖籃之中,不覺頓生倦意。 祁靈獨自思忖一回,不如趁勢安眠,蓄精養銳,等待著明日清晨的東方日出。意念一決,便自闔上眼睛,收斂心神,隨著這悠悠忽忽的擺動,靜心入睡。 就在祁靈剛閉上眼睛的瞬間,忽然一聲鶴唳,高吭入雲,聲如金鐘玉振。在松濤如潮。陣陣不歇的聲浪中,破空而起,引得日觀峰下,群山回應,歷久不絕。 這一聲鶴唳,把剛剛閉眼入睡的祁靈驚醒。 深夜空山,突來鶴唳,已是令人詫異,何況在這高接霄漢,一柱擎天的日觀峰?祁靈睜開眼睛一看,相隔兩丈的峭壁之間,突生的一株虯松,盤曲伸張,宛如昂首欲飛的蒼龍。就在這株虯松的橫枝上,長腿獨立,引頸高吭的正是一隻白鶴。 這只白鶴獨立昂首,姿態昂藏,正對著祁靈凝視不動。祁靈自從目睹閑雲老和尚飄然有若禦風而行的離去,便深信宇內之事,斷非自己十年飽讀詩書所能臆測于萬一。這只突如其來的白鶴,說不定正是閑雲老和尚所豢養,此刻奉命前來陪伴自己,以免自己獨吊深山,備嘗枯寂。 祁靈想著,便含笑向白鶴打著招呼說道:「鶴兄!你是否奉閑雲老前輩之命,前來陪伴於我的麼?」 白鶴竟然似懂人言,引伸著長頸,低鳴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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