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尺八無情簫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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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姑娘說道:「那是敝主人的事,他沒有交待,婢子等敢亂說嗎?」 蕭奇宇淡淡地說道:「你們有把握我蕭某人會接受你們的威脅嗎?」 那位姑娘又微微露出笑容說道:「要說尺八無情會接受威脅,那真是天大的無知。不過,一個不是仇敵的人。用了一點小小計謀,來邀請蕭相公的大駕,而蕭相公竟然就要以死相搏,沒有人會相信你會這樣做的!」 蕭奇宇的眼光在她身上掃了兩遍,那位姑娘坦然用眼光相接,而且淺淺笑道:「蕭相公接受了我們這種有失厚道的邀請了!」 蕭奇宇笑笑說道:「姑娘慧黠聰明,想必貴主人自是不俗,姑娘請帶路,我們現在就上船。」 兩位姑娘立即雙襝衽為禮,口稱:「多謝相公!婢子遵命!」 兩人在前面帶路,下得樓來,繞到煙雨樓的後面,有十幾株垂柳,柔絲飄拂,煙雨濛濛。樹旁系著一隻很精緻的船,船梢站著一名高大黑壯的漢子,戴笠披蓑,雙手扶著兩邊很長的槳,短衫擄袖,筋肉怒張。 船頭上坐著一個半樁大小子,正是煙甬樓上沏茶的人,笑嘻嘻地望著蕭奇宇,齜著一嘴的白牙,黑黝黝的臉,透著幾分憨厚。 下得船,進得艙,船身一個晃動,便啟動了。 艙裡陳設的十分別致,漆得發亮的紅漆艙板,上面散放著繡錦蒲團三五隻,靠著船身再有兩隻古木盤根雕制的茶几,供著一個古拙的花瓶,正好嵌在盤根錯節的間隙,妙處天生,不曾傾倒。花瓶裡插著一枝半舒半卷的荷花,一枝含苞的荷花。 荷葉蓮花何處沒有?可是配在這樣的方圓數尺的船艙裡,令人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感覺,超越塵俗,一片冰心!」 兩位姑娘侍候蕭奇宇坐下之後,隨即捧來一隻蓋碗,掀開碗蓋,茶香撲鼻,令人生津。 蕭奇宇端著茶碗,朝著兩位姑娘笑了笑。 兩位姑娘也自大方地笑了笑。 蕭奇宇不再說話,輕輕地啜了一口,一種難以形容的清香,令人清心醒脾。他再也忍不住又喝了兩口,將茶碗放在茶几上,笑道:「怪不得世間上有許多人明知有毒的東西,還會去飲去吃。如果這碗茶和煙雨樓的那碗一樣,摻有劇毒,我還是要喝下去的。」 那位姑娘說道:「蕭相公!你以為這碗茶仍然有毒嗎?」 蕭奇宇淡淡笑道:「按說此刻已經用不著了。不過,煙雨樓頭有例在先,難免要讓我作如是想。姑娘!可見得與人相交,這真誠二字,是非常重要的。」 那姑娘說道:「蕭相公!如果我說這碗茶非但沒有毒,而且是一碗摻有獨門解藥的茶呢?」 蕭奇宇「哦」了一聲,淡淡地說道:「果是如此,那也不算意外。畢竟在這個世間上,用毒茶請客的,還是少見呐!」 那位姑娘垂手微微蹲了一下,很莊重地說道:「蕭相公!你中毒的時刻,不慌不躁;而你在解毒之後,也不意外驚喜。人在生死關頭,能如此鎮靜如恒,尺八無情,果然不凡!今天我們姊妹能在煙雨樓迎得蕭相公來到敝莊,畢生榮幸!」 說畢,她們二人分站在雨邊,說道:「蕭相公,請吧!」 蕭奇宇也感到這兩位婢女,談吐不俗,舉止適當,不像是供奉別人的人。他自然地點點頭說道:「多謝兩位姑娘謬獎!」 跨出艙門,走上船頭,看到搭了跳板,跳板的那一端早有一匹鞍韁俱全的白馬,有人牽在那裡。 牽馬的是一位十五歲的小童,蓬頭赤足芒鞋,半卷著褲腳,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滿面笑容,仰著臉對蕭奇宇說道:「請蕭相公上馬,不過,這裡不能讓你馳騁,只能讓你慢慢地走!」 蕭奇宇見他憨態可掬,便自故意地問道:「小哥!這又是為什麼呢?」 小童笑道:「這一去沿途都是似錦繁花,花間走馬,已是庸俗,如果再揚鞭馳騁,那豈不是太殺風景了麼?」 蕭奇宇聞說大驚,眼前只是十多歲的蓬頭小子,不相信也能夠如此出口成章。他不覺問道:「小哥!你讀過書嗎?」 小童笑著搖頭說道:「像我這樣侍候人的孩童,那裡有讀書的福分。倒是日常聽得敝主人說話吟哦,耳濡目染,略掇斷辭殘句罷了!好叫蕭相公見笑。」 蕭奇宇益發地驚疑不置,這些話出自一個平常讀書人之口,倒也沒有什麼,如今出自一個牽馬的小童,使人難以相信。 他忍不住又問道:「小哥!貴主人尊姓大名,是做何生計的?」 小童笑道:「眼前不到一箭之地,就可以見面,見面之後,自然一切了然,相公又何必要我這個做下人的,在背地裡談論尊長!」 這幾句話,比方才那兩位姑娘說得更好,也比那兩位姑娘說得令人難以啟口。 蕭奇宇默然不響,小童又笑道:「相公是生氣了嗎?」 蕭奇宇哈哈一笑,用手裡的馬鞭,指了指四周,朗聲說道:「小哥,你看!這裡枝頭有未謝的桃李,林間有朵朵榴紅,路旁的鳳冠,草中的金盞,如此多彩的世界,豈有生氣的理由。我是在想,生活在這樣美麗的地方,主人該是怎樣的人物?」 他的話剛一說完,小童用手遙指著說道:「到了!」 順著手看過去,林緣有一片草地,綠草如茵。草地三兩隻白鵝,徜徉其間。草地上有一條小徑,是用鵝卵石鋪砌的。小橋的盡頭,是一座拱形竹橋,橋下潺潺流水。 蕭奇宇離鞍下馬,小童笑嘻嘻地說道:「相公!你真是位高人。」 蕭奇宇對他做了個鬼臉,笑道:「小哥!等閒能到得了這裡嗎?不是高人來不了啊!」 小童縮縮脖子,牽著馬,回頭去了。 蕭奇宇覺得這孩子憨得可愛,在憨態中又透著幾分慧黠。他忍不住大聲叫道:「小哥!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小童回身對他含笑揮揮手,沒有說話,人已經隱沒于樹林之中。 蕭奇宇頓時仿佛有了一份失落,佇立了一會,踏上卵石小徑,越過拱形小橋,是一堵圍牆,院門大開,兩隻老黃狗,跟在一位姑娘身後,笑臉迎人,卻又恭敬無比的說道:「蕭相公!請隨我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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