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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蕭奇宇這時候才真正體會到「君子一諾」的千斤份量。想到廬山附近相依為命的母女,他的心頭就有沉甸甸的感覺。

  他不知道快刀沈江陵是不是知道有人在找尋?沈江陵是不是有心在躲避?他曾經有一個奇特的想法:向江湖上宣佈,尺八無情簫要單挑快刀沈江陵。這樣逼他出面,說不定可以勸回一個浪跡江湖的丈夫,回到自己妻子的身邊去。

  當然,這只是蕭奇宇在偶而氣憤時候的奇想,他還沒有想到真正會有這樣的一天。

  唯一可以使蕭奇宇自己稍感安慰的,便是他趁此機會,遊覽了名勝古跡,領略了山水之美。

  到達南湖,買棹到湖心煙雨樓。

  名勝固然誘人,但是,一旦身臨其境,偶而也有令人頓生不遇爾爾的感歎。就像是金陵的秦淮河畔,六朝金粉,名滿天下,實際上只不過是一條污水難堪的大水溝而已,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南湖的煙雨樓,不但有名,而且名字極美,美得富有詩意。如果登樓遠眺,晨煙暮雨,霧靄迷蒙,名至實歸,令人不虛此行。

  蕭奇宇登上煙雨樓,使他沒有想到的是樓上居然還有一角茶座。

  煙雨樓頭有人買茶,這是蕭奇宇始料未及的事。

  在他一怔之餘,忽然自己又笑了。一杯香茗,倚樓遠眺,豈不是更添情趣嗎?煙雨樓上賣香茗,又有何礙?

  這天是個陰雨的天氣,湖上杳無遊人,煙雨樓上更是只有他這樣唯一的客人。

  腳步聲驚動了伏欄假寐的小廝,揉著惺忪的眼睛,對蕭奇宇望瞭望,再去煽動樓上一角的紅泥小火爐,很快沏了一壺茶,送到緊靠欄杆的一張桌子上。他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對蕭奇宇憨憨地笑了笑,便又回到他原先坐的地方,繼續伏欄假寐。

  蕭奇宇也自笑笑,他覺得這個半樁大小的孩子不說一句話,使人覺得簡直就有幾分南湖靈氣。這樣的煙雨南湖、煙雨樓頭,一客伶仃,此時應該是無聲勝有聲!

  紅漆小圓桌,漆得光可鑒人。茶壺是紫泥描金,茶盞是潔白如玉。從壺裡倒出的茶,淡綠如新,更有一絲淡淡的香氣襲人。

  蕭奇宇大為讚賞,他深深覺得:今天此刻的南湖是他一個人所有,滿眼煙雨,滿懷舒暢,再也沒有像現在這樣使他鳶飛魚躍、海闊天空。

  他淺淺地啜了一口茶,齒頰生香。

  像這種茶,如果牛飲,真是對茶的一種褻瀆!

  雖然如此,他還是忍不住連飲了兩口,連聲贊道:「真是好茶!」

  這話剛一出口,樓梯上有腳步聲,兩位年齡約在十八九歲的姑娘來到樓上。

  湖上沒有船影,不知道這兩位年輕的姑娘是來自何處。

  蕭奇宇自然不便多問,更不能多看,放眼南湖煙雨。

  沒有想到這兩位姑娘,卻是徑行來到蕭奇宇的桌子旁邊,盈盈地向蕭奇宇行了個禮。

  蕭奇宇—怔,還沒有來得及問話,兩位姑娘已經鶯聲燕語地說道:「婢子拜見蕭相公。」

  蕭奇宇大驚,不覺脫口問道:「兩位姑娘知道我姓蕭?」

  兩位姑娘其中之一,抿嘴笑道:「蕭相公人稱無情,自詡八絕,是武林中的名人,婢子雖然愚欹,卻也久仰大名,那裡會不曉得。」

  蕭奇宇皺皺眉頭,他感到意外,但是,他仍然很客氣地說道:「姑娘把話說謬了。我自姓蕭,是錯不了的。但是,既非無情,更無所謂八絕,我想姑娘是認錯了人。」

  另一位姑娘接口說道:「蕭相公!你還沒有到嘉興之前,我們就已經掃榻以待了,怎麼會認錯人?今天我們是專程前來南湖恭候大駕的。」

  蕭奇宇此刻心裡有了警覺,因為人家早在很遠的地方,就已經盯上了,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問道:「兩位姑娘怎麼稱呼?如果說兩位專程在這湖上煙雨樓相候,請問有何指教?」

  先一位姑娘說道:「我們兩個都是伺候人的婢子,說出名字,蕭相公也未必知道。」

  蕭奇宇問道:「貴上是那位?」

  那位姑娘說道:「敝主人說,請蕭相公到了我們的住處,自然互通姓名。蕭相公?請吧!我們有專用船隻,在樓下岸邊相候。」

  蕭奇宇立即說道:「對不起,我來南湖煙雨樓,是遊覽風景,並沒有準備訪晤朋友。況且貴主人與我並無友誼,不便前去拜見。請兩位代我向貴主人致意。」

  那位姑娘微笑說道:「雖然我們的邀請,是屬冒昧,蕭相公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又未免太過無情。」

  蕭奇宇笑笑說道:「姑娘!你方才不是說江湖上人稱無情嗎?」

  另一位姑娘也微笑著說道:「蕭相公!南湖煙雨樓是沒有人在這裡賣茶的,今日茶座是我們專為蕭相公所設……」

  蕭奇宇是何等人,一聽此話,立即沉下臉說道:「姑娘!你的意思是在這茶裡面做了手腳?」

  那姑娘說道:「尺八無情,是江湖上的一條游龍,豈能隨時任意聽人差遣傳呼,就是誠心邀請,也不見得能夠賞光。所以,不得不稍弄手腳。但是,這只是表示我們邀請的誠心,別無壞意。」

  蕭奇宇沒有等話說完,閃電一伸手,「怒龍伸爪」一把刁住那位姑娘的手腕,厲聲叱喝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那位一點也不驚惶,倒是展顏一笑,說道:「蕭相公!趁著現在你的功力還沒有完全消失,你自己不妨運用功力,搜查你的內腑,看看有沒有什麼變化?然後我們再說可好?」

  蕭奇宇瞪她一眼,稍停,他果然松下她的手腕坐在椅子上,默察體內,很快功行一周,睜開眼睛說道:「你們到底是奉了誰的命令列事?我蕭奇宇在江湖上從來不結生死的仇家,你們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那位姑娘此刻已經收斂起笑容,正色說道:「蕭相公!你八絕之中,醫道最高,你應該知道,在你的體內那是一種極為霸道的毒,一個時辰之後,毒性發作便無藥可救。蕭相公!你空有醫世回春之手,卻解不了此刻體內的毒。」

  蕭奇宇的雙手已經微微抬起,但是,又終於放下,很平靜地說道:「你們要我做什麼呢?」

  那位姑娘說道:「請蕭相公隨婢子下船,前往敝莊會見敝主人。」

  蕭奇宇問道:「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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