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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幸好沿牆種植著楊柳,順手一帶枝椏,藉力彈回,藏身在粗大的樹根之下。

  此時,正好吹鼓手兩行排列,從大門牌樓緩緩走出,旗鑼鼓傘,引道著一匹白馬,馬上乘坐著一位披紅掛彩的年輕人,顧盼流覺,神采飛揚。

  可是,就在這樣一瞥之下,蕭奇宇被這位年輕人的黑臉吸引住。

  那不是一張惹人喜歡的臉,尤其人長得矮瘦,使人有幾分猥瑣的感覺,坐在高大的白馬背上,身上斜掛著巨大的彩球,顯得滑稽可笑。

  蕭奇宇看到這張黑瘦青年的臉,使他想起江湖上的一句老話:愈是看不起眼的人,愈是難纏的腳色。

  馬背上的青年當然是黑如金,一個能將旗門幫玩弄於股掌之上的人,竟是如此猥瑣,那就正合上「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話了。

  白馬之後,是一頂大花轎。

  這頂大花轎與一般花轎不同的地方,不在那金光耀眼的轎頂,不在那珍珠串成的流蘇,不在那精雕細琢的裝飾,而是這頂花轎不是用人抬著,是用兩匹渾身不帶一根雜毛,紅如赤炭的棗騮拉著。

  轎前馬後,有一個小小的座位,座位上坐著一位頭戴高冠,身穿紫袍的壯漢,雙手帶韁,穩穩地駕著馬車。

  花轎車的後面,又是一匹馬,空著鞍子沒有坐人。

  一個精悍矮小的人,三綹黑須,疏疏落成,一雙眼睛深凹,顯得精光四射。

  和他並肩高出一大截的,正是旗門幫幫主司馬盛嵐,不用說,這個矮小的人就是黑龍會的黑成龍。

  花轎車剛一過護莊河的橋,黑成龍立定腳步,轉身向司馬盛嵐一拱手,鼓樂竟在這時候一停,就聽得他朗聲說道:「司馬幫主!請留貴步,我們兩家已經聯姻成親,就不必客套。旗門幫我父子以後會常來請教!」

  他一揮手,鼓樂再起,走到馬旁,踏鐙上馬,揚著一張黑臉,那份得意的神情,和司馬盛嵐的嗒然若有所失,正好形成強烈的對比。

  蕭奇宇生恐花轎車一走上大路會有變化,他一伸手,猱上老柳樹梢,蹬腿一彈,人如流矢,沖天而起,半空中一個折身,以「落雁沉沙」的姿勢穿過護莊河。在一片驚呼呐喊的聲浪裡,落地滾翻,躲過不知從何而來的三枚飛鏢,人從地上複又一躍而起,帶起一陣嘯聲,清越悠長,陽光下瑩光如閃,正好落在旗鑼傘報之前。

  人一落地,那些吹打的旗鑼傘報立即向左右一分,形成兩翼,黑如金的白馬卻是緩緩地上前迎來。

  黑如金騎著白馬如此一迎上前,他與後面的花轎車正好拉開了二三十步的距離。

  坐在駕車位子的紫衣大漢,剛剛帶住馬韁,勒住雙馬,忽然機伶一顫,只見他雙手一張,人向前一伏,正好趴在車杆上。

  黑成龍忽然暴喝一聲:「注意花轎!」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兩匹馬仿佛突然挨了一鞭子,四蹄高揚,倏地一個前縱,拉著花轎沖了出去。

  黑如金剛要翻身下馬,花轎車卷起一陣泥土,從他馬旁呼嘯而過。驚得他那匹馬一陣亂跳,等他將馬控住,花轎車已經卷著黃塵,沖到樹林邊緣。

  同樣受驚的是蕭奇宇。

  花轎裡應該坐的是塗如鳳,如何叫他不驚不急。

  他站的位置較前,及時撲去,準備躍上花轎,控韁馭馬。

  花轎突然傳出來一聲:」蕭大哥!是我!」

  這聲音夾雜在車聲幢幢之中,而且又是眾人紛亂之際,沒有人聽得見。聽得見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蕭奇宇。

  蕭奇宇挫腰沉樁,及時留住身形,正好攔住一群要追花轎車的人。

  蕭奇宇沉著臉色,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給我退回去!」

  這一份氣勢,鎮懾住要追的人。

  黑如金從人群中走出來,仰著臉問道:「你是什麼人?是旗門幫邀來的幫手嗎?」

  蕭奇宇手一動,玉簫橫在胸前,屹立如山,眼睛望著黑成龍,沒有答話。

  黑成龍已經來到黑如金的身後。他呵呵地笑道:「兒子!你問錯了,他絕不是旗門幫請來的幫手。因為憑司馬盛嵐的面子,還請不動他。」

  黑如金回頭問道:「爹!你認識他?他是誰?」

  黑成龍緩緩走上前,他的手伸向旁邊,立即有人送上來一柄帶鞘的刀。

  刀長三尺有餘,正好讓他握在手裡,拄在地上。深凹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陣,黑臉上露出詭譎的微笑,望著蕭奇宇道:「尺八無情,不在江南逍遙,來到灕江一帶,倒是令人意外。」

  蕭奇宇淡淡地說道:「黑成龍!轎中的姑娘放過她一馬,我會感激你。」

  黑成龍突然哈哈大笑說道:「尺八無情如何又在此地留情?這倒是件新鮮事。」

  蕭奇宇依然淡淡地說道:「黑龍會遠在大理,賢喬梓卻千里迢迢到旗門幫來,強娶兒媳婦,何當不是新鮮事!」

  黑成龍笑容消失了,黑黝的臉上一旦沒有了笑容,真正是鐵青色,眼光特別顯得淩厲。

  他問道:「你看上了這個女娃娃?」

  蕭奇宇平靜地說道:「上一輩有交情!」

  黑成龍忽然又打了個哈哈說道:「尺八無情,不該說謊。你不會跟司馬盛嵐這種人有交情。我黑成龍沒有到過江南,但是江南的人物,我知之甚詳。而且,你尺八無情,不是尺八無恥,你不會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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