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殺手之劍 | 上頁 下頁
一一


  古三在方才三狼一陣折騰之中,受了不少苦頭,如今還能如此豪氣敬酒,說明他的內心是有多少敬意。

  鄭冷翠爽快的幹了一杯,在她照杯示意之後,正色說道:「古三老爹!像你這樣古道熱腸,以生命全交的人,才真正令人敬佩。」

  鐘正心接著說道:「雖然說我鐘正心命途多舛,但是,每當急難的時候,總是有高人相救,老天有眼……」

  鄭冷翠忽然一擺手,草堂裡頓時冷寂下來,只有外面呼嘯的朔風,在門縫窗隙裡尖哨。

  她站起來說道:「鐘大爺!請你和茹秀暫時避到里間去。」

  她又吩咐古三:「待我出去以後,用所有的重物將門窗頂住,沒有我的招呼,絕不開門。」

  她昂然拉開大門,頂著強風走到外面。

  外面強風吹舞著雪花,迷瀠漾的混沌一片,二十步以外,幾乎看不清楚任何東西。

  鄭冷翠緩緩的向前走去,約走了五六十步,草堂已經拋在身後了。

  就在這一會工夫,鄭冷翠渾身上下,都積滿了雪花。她站在風雪中,仿佛是一座深白的雕像。

  這時候,有一陣蹄聲逐漸可以清晰的聽到,雖然雪深近尺,還是可以聽到賓士中的馬蹄落地敲打的聲音。

  兩人兩騎已經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停住了。

  馬上的人,渾身上下罩著一件寬大的斗篷,因為馬賓士得很快,倒還沒有存有太多的雪花在身上。

  只是胯下的坐騎,渾身熱氣騰騰,此刻正不安的在打著噴嚏,不停的用前蹄刨著雪地。

  雙方如此對立僵持了一會。

  馬背上的兩人倏的一掀斗篷,從馬背上旋身落下,此刻正好風雪小了下來,只見他們又雙雙一掀斗篷,十分誇張而又俐落的脫下斗篷,前面的人就在這樣一旋之下,黑斗篷、猩紅的襯裡,就像是一朵飛去的烏雲,斗篷落在後面人的手上。

  兩個人同時露出裡面的黑色錦襖,緊身綁紮,在身後斜插著一柄長刀。

  前面的人約有五十左右,白淨臉膛,微有鬍鬚,臉上有一處特別記號,在兩肩之間,有一道寸餘長的疤痕,給人印象深刻。

  後面的人比較年輕,也長得很俊。

  前面的人剛一抱拳,突然,鄭姑娘渾身一陣顫抖,全身的積雪仿佛是疾射四出,在她的周身,頓時形成了一道雪霧。

  稍後,雪霧消失,只見姑娘身上穿的那一身薄薄的藍布襖褲,有一股熱氣,氳氤而出,繼雪霧之後,又罩上一層水氣。

  鄭冷翠叉腰發話:「沈三眼是江湖上名人,等閒之事,是請不動他出馬的,沒想到今天突出現在這種偏僻的鄉間,真是令人意外。」

  對方哼了一聲說道:「老夫確是沈無名,這三眼二郎神是江胡上當年有人送的外號,姑娘年紀輕輕,倒是知道得不少。」

  鄭冷翠說道:「我說過,像你沈三爺這等人物,不是輕易能請得出馬的,今天十分令人意外。」

  沈無名說道:「那是因為有人開罪了一位……哈!哈!哈!只要有人出得起銀子,沈無名還是有價碼的。姑娘!你如果能出得起十萬兩雪花銀,沈無名立刻就走。」

  鄭冷翠冷冷的說道:「我沒有十萬兩銀子,但是,我有比十萬兩更貴重的東西。」

  沈無名「啊」了一聲說道:「是夜明珠?還是貓兒眼?還是皇宮裡庫藏的真翡翠?」

  鄭冷翠說道:「都不是。因為夜明珠,貓兒眼,都是有價的。世間上有價的東西,都沒有什麼。」

  沈無名似乎有些意外,倒是認真的問道:「什麼又是無價的?」

  鄭冷翠提高了聲調說道:「生命!」

  沈無名一怔,不覺脫口重複了一次:「生命?」

  鄭冷翠冷冷的說道:「對!就是你的生命!因為如果一旦你的生命結束了,縱然你有金山銀山,也是毫無意義,所以,生命才是無價的。」

  沈無名勃然大怒,他真的萬萬沒想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居然敢對他說出這樣充滿挑釁的話,一股無名怒火,騰騰而起。

  但是,他頓時又將怒火轉化為一陣哈哈狂笑,半揚著頭,以一種極高傲的姿態,朗聲說道:「蜀犬吠日,你能見過什麼東西。你不要以為你練得有五行罡氣,能夠將積雪化為水汽,那也禁不起一掌的。」

  沈無名由笑聲一變而為冷如寒冰的語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叫做沈無名嗎?」

  鄭冷翠的語調比他更冷:「我不想知道無聊的問題。」

  沈無名並沒有被鄭冷翠的話激怒,倒是緩緩的繼續說道:「那是因為我的長刀之下,不殺無名之人。姑娘!你不必告訴我你是誰,縱使你說出來,我也不會知道,在江湖上像你這樣無名的人是太多了!還不是想找機會跟一個有名的人拼兩招三式,一旦逃得性命,就拿這件事來闖字型大小,說起來也可憐得很!」

  他轉身走到馬的旁邊,雙手扳著馬鞍上的判官頭,斜著身子說道:「姑娘!你請吧!我說過,我的長刀是不殺無名之輩。」

  鄭冷翠站著沒動,只是用不輕不重的語調說道:「巧啦!你不殺無名之輩,而我卻是專殺有名的人,我說的是那些有名的壞人,就像你閣下,三眼二郎神一個最沒有是非的殺手,今天碰上了,算你運氣差!不過,只要你立刻離開此地,也就算了!下次可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就算是泥人也會有幾分土性,沈無名臉上湧出血色,他放開判官頭,右手一反腕子,「刷」的一聲,背上的長刀橫在胸前。

  說是長刀,那是名副其實。連刀刃到刀柄,足足有四尺七八寸長。

  刀出鞘,雪地映起一陣耀眼的寒光,令人股栗欲墜。

  沈無名橫刀在手,先是一陣冷笑,邊走邊說道:「我沈無名是一名殺手,受人錢財,與人消災,做殺手的還管什麼是非?那是監察禦史的事!我不是禦史,我只是一名殺手。」

  鄭冷翠立即大聲說道:「胡說!殺手更要講是非,他應該比一般行俠仗義的人更重是非,一個真正的殺手,他殺的都是惡人,都是眾人皆曰可殺的,他與俠義不同,他殺人有代價如此而已!」

  沈無名輕蔑的問道:「世間上有這種殺手嗎?」

  鄭冷翠應聲說道:「當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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