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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毗藍夫人用手扶著她躺下,撫摸著她的臉,用一種只有母親才有的慈愛,說道:「你需要休息,我不急於知道你的身世。明天,新春伊始,讓我們用新的心情,新的眼光,細細地詳談,好嗎?」

  戈易靈點點頭,閉上眼睛,眼角湧出兩顆眼淚,跌碎在枕頭上,她不再說話,漸漸地進入了香甜的夢鄉。

  問心山莊沉寂了,除了毗藍夫人獨居另一間靜室,一盞孤燈,焚香靜坐之外,其他都歸之於安靜。

  突然,有一條人影急閃而出,沒有一點聲音,飛快地穿過回廊,掠出大廳,姿勢極低,但是,奔走得極快,沒有多少時間,從山莊圍牆飛身而下。

  牆外是一道寬達三丈的護莊渠,通道的木橋已經兩頭用木柵關閉。

  這人一躍而起,落身在橋的欄杆上,接連點足兩個起落,便越過了護莊渠,奔上了大道。

  這人抬頭望著天上參星,知道了三鼓已過,離開黎明天亮沒有多少時間。認准了方向,展開全力賓士。

  開始他跑得很快,後來漸漸地跑慢了下來,他有了喘息,幾次要停下來休息,但是,他看到東方已經近了,只有咬著牙,繼續奔跑下去。終於曙光乍現,看到遠遠的一列房屋。

  房屋外面正拴著五六匹馬,鞍韁齊備,似乎就要出發。

  就在這時候,從大門裡走出來一行五六個人,來到馬旁,大家都準備上馬。

  奔跑中的人,突然一聲厲呼:「秀姑!」

  這樣的一聲尖厲的呼聲,是一種聲嘶力竭的迸發,在這樣的淩晨,冷風颼颼的寒冷的淩晨,真是懾人心肝。

  被呼叫的牛秀姑心神一震,留神望過去,她看清楚了來人,脫口叫道:「是戈姐姐!」

  她丟開韁繩,也朝著來人跑過去。

  雙尾蠍牛奇抬起手來,但是,他沒有說出話來,那只含有攔阻含義的手,又緩緩放下,扶著輪椅的扶手,歎了一口無聲的氣。

  牛垠和老白雙雙回頭望著牛奇,但是,牛奇垂著頭沒有反應。

  牛秀姑跑上去,迎著戈易靈,雙方一把抱個正著。

  戈易靈渾身汗透,發梢有如水洗,微張著嘴在不停的喘氣,臉色蒼白得怕人,渾身上下狼狽不堪。

  牛秀姑大驚問道:「戈姐姐!你是怎麼了?」

  戈易靈望著牛秀姑,心頭起伏不停,氣喘急促地說了一句:「秀姑!你母親……」

  話沒有說完,雙手一松,翻身倒在地上。

  秀姑大驚失色叫道:「爹!快來!戈姐姐暈倒了!」

  雙尾蠍牛奇一抬手,有人推動椅子,來到跟前,他望著躺在地上的戈易靈,臉色非常沉重。

  牛垠和老白也站在旁邊,牛秀姑淚水婆娑地說道:「爹!戈姐姐武功那麼好的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爹!你要趕快救救她。」

  牛奇抬起頭來望了牛垠和老白一眼。

  牛垠冷靜地說道:「大哥!事情顯然比我們預料中的還要快,不過,現在我們立刻就走,還來得及。」

  牛奇指著地上的戈易靈問道:「她呢?」

  牛垠木然地答道:「那要看大哥的決定,如果立刻走,那就容易了。」

  牛奇沒有說話,停了一會,他自己用手轉動椅子,掉轉頭,朝著別莊大門走去。

  他緩緩地說了一句話:「老白!將戈姑娘送到莊裡客房。」

  老白應了一聲,人卻沒有動。牛垠緊跟了兩步說道:「大哥!」

  牛奇沒有回頭,還是那麼緩緩地說道:「我知道這樣一來,全部計畫都失效了。但是,我忽然覺得這樣做,對戈易靈,以及對已經過世的戈平總鏢頭,都是不公平的。」

  「大哥!」

  「你是我弟弟,大概你都會覺得奇怪,雙尾蠍什麼時候也講起公平來了!」牛奇自嘲的笑了一笑。「這大概就叫做人的良知吧!」

  牛垠沒有再說話,他揮手叫老白抱起戈易靈,秀姑緊緊地隨在後面。

  一行人回到別莊,雙尾蠍牛奇吩咐下去:「老白!拿我的補血藥酒,叫秀姑伺候喂戈姑娘兩滿杯,讓她休息,不許打擾。」

  老白拿著酒交給秀姑,認真地說道:「小姐!莊主交代,戈姑娘長途狂奔,力竭精疲,血不歸經,是十分危險的。這種酒太過烈,強補急救,你要小心伺候。」

  牛秀姑接過酒,點點頭,她倒出一滿杯酒,酒呈琥珀色,使人覺得那是一滴一滴的血。

  躺在床上的戈易靈,嘴角仍然流著一絲血水,雙目緊閉,臉色蒼白。秀姑眼看到這種情形,不禁淚水潸潸下流,她輕輕地說道:「戈姐姐!我雖然還不十分知道你奔跑回來為的是什麼,但是我自己可以感受得到,你是為了我。只是為了我,讓你受這麼大的痛苦,我的心如何能安?」

  邊說著話,邊扶起戈易靈的上半身,將酒杯湊上去,無奈戈易靈的牙關緊閉,牛秀姑一個人實在沒有辦法將酒灌下去。她正要喊人來幫忙,突然,身後有人輕輕說道:「牛姑娘!戈易靈不能喝這種酒。」

  事出突然,牛秀姑大吃一驚,手一晃動,將滿滿的一杯酒,灑潑了戈易靈的一身,連帶酒杯從手裡掉到床上,滾落到地上,跌得粉碎。

  牛秀姑回過身來,此時外面已經是天亮,可是房裡窗戶未開,厚厚的棉紙,遮住了晨光,秀姑看不清楚背光而立的來人面孔。

  秀姑驚惺地問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你不認識並沒有關係,我只是來告訴你,這杯酒喂到戈姑娘腹內,就會要了她的命。」

  「你胡說!」秀姑一時生氣,說話也氣壯了許多。「這酒是我爹親自交代的,因為戈姑娘長途奔跑,力竭精疲,這杯酒可以補血歸經……」

  「秀姑你錯了,因為你不是江湖人,你不會武功。」

  「難道我爹也不懂嗎?」

  「你爹當然懂,就是因為你爹懂,所以才有這種錯誤發生。」

  「你胡說!你是什麼人?敢在這裡挑撥!」

  「秀姑!說話聲音小些,引得人來,對於急待救治的戈易靈姑娘是不利的。」那人說得十分懇切。「我也沒有說你爹有意危害戈姑娘的生命,照他重回別莊的情形看來,他不至於下這種毒手。因為,沒有這種必要。他可能是一種無心的錯誤,因為他不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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