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木劍驚鴻 | 上頁 下頁


  「小侄不敢。」

  「那你幹嘛要吞吞吐吐的?老叔知道的就會告訴你。」

  「請問二叔,照二叔的眼光估量,那位戈姑娘的武功,與小侄比起來如何?」

  「你還是念念不忘那丫頭!」

  「二叔!我是說……」

  「好!好!好!老叔給你說。海慧寺的老和尚究竟是哪一號人物,摸不清楚。戈易靈這丫頭在海慧寺的十年,過的是監禁的生活,則是事實。照這樣推斷,她沒有機會學習武藝,可是,照她的行止舉動,分明是個會家子,到底有多少火候,那只有以後再印證了。」

  說了半天,等於沒有說,駱非青知道再問下去,也沒有結果,只有稱謝之後,拉馬就走。

  這樣慢慢走來,駱非青心裡在自問:「我如此關切戈姑娘的武功,是準備將來有朝一日,準備與她放手一搏呢?還是擔心她此去金陵的安全?如果我和她是敵人,我又該怎麼辦?如果我和她不是敵人,我們能成為朋友嗎?」

  一路想來,不覺已經走到官道,遙望前面,藍天如洗,阡陌無垠,駱非青一時倒怔住了。從現在起,有足夠的銀兩,有足夠的時間,但是何去何從?

  突然,他心裡一動,下定決心告訴自己:「對!到金陵去。」

  扳鞍上馬,立即在官道上卷起一股黃塵,一人一騎頃刻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第二章 萬里尋仇 一波三折】

  金陵是水陸通衢大邑,大街上車水馬龍,小巷內摩肩接踵,尤其是秦淮河兩岸,六朝金粉繁華仍在,華燈起處,一片笙歌。

  靠近三牌樓有一處茶樓,臨窗正是秦淮河,河上畫舫弦歌不絕,鬢影釵光;而樓上鑼鼓喧天,有一個小小的場面,一位女孩兒在清唱。

  茶樓名叫迎賓閣,還不是上座的時刻,三三兩兩散坐的茶客,彼此大聲談笑,幾乎蓋過了那鑼鼓聲,又有人獨自靠在椅子上打盹。這是一個標準的三教九流龍蛇混雜的場所。

  正在這個時刻,從樓梯上來一個人,一個十七八歲大姑娘。

  這種地方可以說是女人的禁地,如果有女人的話,多半是賣唱的,或者是一些不正經的人。可是上來的這位姑娘一身鄉下村姑打扮,紫花衣褲,系著紫色腰帶,紮著褲腿,穿著一雙千層薄底黑布鞋。挽著一頭秀髮,松松地紮了一根辮子,黑頭繩結,斜插著一朵白絨花。

  額前留著大留海兒,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水,臉蛋兒白白的吹彈可破,是一位絕色的大姑娘。

  這位姑娘一上樓,迎賓閣就像點了幾十盞油燈,照著大家都發呆了,連打盹打瞌睡的客人,都直瞪瞪地睜大了眼睛。

  姑娘若無其事,找一處坐下,將手中包袱向桌上一放,就先招呼茶房:「夥計!給我來一碗連鍋牛肉湯麵。」

  此語一出,茶樓上立即哄堂大笑。迎賓樓有名的是鴨油燒餅、幹絲、湯包、燒賣這一類的點心,要吃牛肉湯麵,那得到三牌樓小巷子裡去,蹲在小攤子前連吃帶喝呼啦一碗。

  不用說,這位姑娘亮了底兒,不但是一個村姑,而且是一個雛兒。

  店小二不敢隨著客人笑,照舊哈著腰招呼著:「對不住這位女客官,小店沒有牛肉湯麵。」

  這位姑娘啊了一聲,接著又問道:「那你們這裡有沒有火燒,或者是鍋盔?」

  店小二笑了。

  「小店沒有火燒跟鍋盔,女客官你要是……」

  他話還沒有說完,旁邊伸來一隻手猛地一拉,店小二一個踉蹌,幾乎撞到一張桌子。他正準備開口罵人,抬頭一看,打了一個哆嗦,趕緊一縮脖子,退到一邊去。

  拉開店小二的人,一身短打裝束,領口開著,露出胸前刺青,攔腰系著一條黑板帶、燈籠褲、花綁腿,一隻腳翹在凳子上,腳上穿的是薄牛皮靴爬山虎。這個人有一隻閃亮的眼睛,此刻正色迷迷地盯著那位姑娘,嬉皮笑臉地說道:「我說大妹子!你怎麼跑到這裡來吃鍋盔。來!來!今兒個我作個小東,迎賓閣有什麼吃什麼,嗯!」

  這位姑娘冷冷地說道:「你是什麼人?我為什麼要吃你的東西?」

  「喲!我說大妹子!我是什麼人?你可問對了,我叫馬三兒,嘿嘿!三牌樓花蝴蝶馬三兒,你可記住了嗎!大妹子!今兒你一定是第一次進城,進城就碰到馬三兒,算你運氣。來來!別害臊,大妹子!你要吃什麼儘管說。」

  他一轉面罵道:「小二!你這個混球,還不給三爺我送點心來。」

  店小二連聲應是,顛著屁股就跑。

  這位姑娘突然一聲叱喝:「站住!姑娘不吃點心,你忙什麼?」

  馬三兒一聽,一拍巴掌:「得!這點心不對口味,走!我這就請你去吃鍋盔跟牛肉湯麵去。」

  他伸手就來拉姑娘的手。

  姑娘手一縮,臉色一沉:「姑娘有銀子自己會吃,你請吧!」

  馬三兒一怔,立即又邪笑著說道:「銀子!對對!要銀子我也有,跟我走,要什麼你都有,大妹子!走哇!」

  他剛一伸手拉姑娘,只覺得眼前一花,啪地一聲清脆響亮,馬三兒左臉上著實重重挨了一巴掌,五條手指印,立即紅腫起來,馬三兒一張嘴,一口血水,好幾顆牙齒,吐在地上。

  可是這位姑娘坐在那裡,彷佛沒有移動一下。

  馬三兒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挨這麼重的一耳光,當時怔住了,待他回過神來,可豁出去了。一摸小腿,拔出一把雪亮的攘子,口裡罵道:「臭娘們!老子宰了你。」

  一掄攘子就撲過來。這位姑娘坐在那裡沒有動,只見她一翻手,馬三兒就像一塊石頭,吧答一聲,摔在樓板上直翻白眼,那把雪白的攘子,落在姑娘手裡,一揚腕子,攘子紮在樓板上,痛得馬三兒哎唷哎唷直嚷。

  樓上鑼鼓停了,茶客都張大了嘴,連大氣也不敢喘。

  姑娘開口發話了。

  「金陵是大地方,怎麼盡出這些不入流的下三濫,也不怕江湖上當笑話傳。讓人家說,金陵的人物都到哪裡去了?真是叫人想不到。」

  姑娘說著話,提起桌上的包裹,就要下樓。

  這時候過來一個中年人,一抱拳說道:「這位姑娘請留步。」

  姑娘一抬頭,只見此人鷲眼鷹鼻,白淨臉膛,一件青布長衫,洗得十分乾淨,抱拳拱立,態度十分嚴謹。

  「你是不是也是有銀子要請我去吃牛肉湯麵!」

  那人立刻陪笑說道:「姑娘息怒,馬三無知,有眼無珠,冒犯了姑娘,在下向姑娘賠個不是。」

  姑娘搖搖頭說道:「我不跟這種人計較。」

  「多謝姑娘寬宏大量。不過,有一句話要請姑娘當著眾人收回去。」

  「哦!什麼話要我收回去?」

  「金陵並不都是下三濫。」

  姑娘搖搖頭認真地說道:「我說的話,從不會收回去的。」

  「啊!姑娘想必是位高人,把金陵的人都不屑于一顧。」

  「那是你說的。」

  「姑娘看來你是存心到金陵來找茬兒的,金陵可是個大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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