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絕柳鳴蟬 | 上頁 下頁
九〇


  大力神突然的一叫,神偷無二止不住一驚,心神一分,不由地轉頭去看了一眼。

  臨場過招,刀劍並舉之際,性命只是在呼吸之間的事,必須要凝神一志,尤其是功力相當的對手拚鬥,些微之差,立即可以導致流血五步。

  神偷無二這樣一分神,川東狼那裡還能放過這一瞬即逝的良機?鬼頭追魂判一招「仙人指路」,疾遞面門。

  神偷無二回神驚覺之際,鬼頭追魂判已經直逼眼前,而「叭」的一裂,從追魂判的刃尖,冒出一股淡黃色的輕煙。

  神偷無二大驚,身微向後一仰,長劍疾演「力架金梁」,撥開鬼頭追魂判,並厲聲大喝:「秋蟬姑娘快退!」

  秋蟬姑娘此時已經和二大傻休兵旁立。一聽神偷無二如此一喊,愕然不知何故,立即騰身後退。二大傻一見姑娘後退,也跟著竄進雞鳴寺內。

  神偷無二喝聲剛止,突然一陣咳嗽,幾乎氣都喘不過來。

  川東狼揚聲大笑,說道:「神偷無二也不過如是,『天孫錦』護身依然逃不過鬼頭追魂判,別走啦!拿命來吧!」

  欺身直進,鬼頭追魂判摟頭就劈。

  神偷無二此時已經咳成一團,神智都為之昏迷,那裡還能還手?眼見得就要濺血橫屍在鬼頭追魂判之下。

  站在門裡的江南田舍翁和柳湘都遽然大驚,雙雙搶出,就在這一瞬間,突然一股罡風,逼住江南田舍翁與柳湘的身形。那邊川東狼也止不住把腳不穩,騰、騰、騰後退。就在這一退的時間裡,散在場子裡的黃煙,被罡風震得四散無蹤。緊接著有一股果木的清香,淡淡的沁人心脾。

  場子外邊的人這才看清楚,川東狼與神偷無二之間,站了一個寶相莊嚴,神情飄逸的中年尼姑。一身灰色僧衣迎風飄忽,左脅夾著一根枯藤拐杖,僧衣下麵竟是空洞洞地只剩下一條腿。

  場子外面的人都霍然大驚,禁不住齊聲低呼:「獨腳尼!」

  天山獨腳尼的突然現身,把這個奪寶剛開始的場面,又有一個急轉直下的趨勢。

  獨腳尼回身對神偷無二看了一眼,只見他仍在咳成一團,已經痙攣的倒在地上。

  獨腳尼低低地喧了一聲佛號,叫道:「蟬兒,過去點他的昏睡穴。」

  秋蟬姑娘早在一旁急得手足無措,一聽師父說話,立即飛身過去,纖手一拂,神偷無二頹然無聲,這才止住了咳嗽。

  獨腳尼轉面再向川東狼合掌說道:「孟施主!可否看在貧尼份上,擲賜一顆解藥?」

  川東狼一見獨腳尼出來,已經為她的威名所震懾,那裡還敢違拗?立即從身上取出一個紫紅色小布包,倒出一顆紅色丸藥,說道:「時間已過久,服下丸藥只能止住咳嗽,恐怕仍難免要啞去嗓音。」

  川東狼言猶未了,秋蟬姑娘搶著問道:「你說什麼?」

  川東狼說道:「毒煙若不事先防備,事後未能及早服用解藥,就要咳嗽成啞吧,神偷大叫出聲,吸進毒煙太多,又耽擱了時間,縱有解藥,仍舊要啞去嗓音的。」

  川東狼剛一說到此處,突然雞鳴寺內一條人影閃電而出,口中叫道:「川東狼!我跟你拚了。」

  第九章 怒龍淩雷

  人隨聲起,雙掌蓄力十成,人掌俱進,照準川東狼全力推去。

  江南田舍翁一把沒有抓住,川東狼更沒有想到雞鳴寺內會突然有人猛襲而出。正是微一錯愕之間,一股強勁的掌風,已是狂風驟雨般的撞來。川東狼連撤步移身,挫腰卸勁的時間都沒有,柳湘的雙掌,著實地印在川東狼的前胸。

  柳湘眼下的功力,斷然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尤其此時雙掌全力推來,力道何止千鈞?慢說川東狼毫無防備,即使川東狼蓄意硬接一招,也要震翻數尺。

  當下這一掌印在川東狼的前胸,宛如千斤錘棒一擊,頓時一聲悶哼,身形飛起一丈多高,「噗通」落在地上,狂噴鮮血而死。

  柳湘雙掌一舉擊斃川東狼孟中化,心中憤怒兀自不消,伸手一拍腰際,「唰」地一聲,靈蛇軟劍光芒一閃,顛巍出鞘。縱步前撲,軟劍直點川東狼的心窩。

  突然,身後一聲佛號,獨腳尼朗聲說道:「柳施主!人死不記仇,川東狼已經罪有應得,稍留一劍之情。」

  柳湘前撲的身形,頓時被一股極韌的拉力帶住,前進不得。

  柳湘愕然回頭一看,獨腳尼正自單掌立胸,眼睛裡正放射著懾人的神光,注視著柳湘。

  站在獨腳尼身旁的程秋蟬姑娘,隔著薄薄的面紗,兩道冷峻的光芒,卻凝望著遠方。

  柳湘站在那裡,怔然癡立,半晌不知所以。

  江南田舍翁遠在門旁,沉聲叫道:「柳湘賢侄,趕盡殺絕豈是俠義之士所為,你還不謝罪退回?」

  柳湘慢慢地收回靈蛇軟劍,緩緩地走到獨腳尼的面前,深深一躬到地,說道:「晚輩無知,尚望老前輩寬宥。」

  獨腳尼低喧一聲佛號,連稱善哉!善哉!說道:「但望柳湘施主長存一點仁心,則為爾後造福無窮。」

  柳湘躬身退過一邊,望著秋蟬姑娘一眼,姑娘昂頭冷漠,毫無所視。柳湘稍一停留,便折身走向神偷無二身旁,剛一俯下身來察看一下神偷無二的傷勢。突然眼前人影一晃,「呼」地一聲,憑空一掌劈來。柳湘本能地一閃身,足下橫跨幾步,閃過一掌。凝神看時,秋蟬姑娘兩隻眼睛噴射著憤怒的火焰,橫身在神偷無二之前,左手叉腰,右手反探著劍把,厲聲叱道:「站遠些!」

  獨腳尼回頭微微一皺雙眉,低聲輕叱道:「蟬兒!不得無禮。」

  柳湘茫然地上前一步,低叫一聲:「蟬妹妹!」

  程姑娘毫不為動,右手一拔,長劍「嗆啷」出鞘,震腕一抖,碗大的劍花,淩空一現,依然厲聲叱道:「你再進一步,姑娘要你落個透心涼。」

  柳湘黯然地長歎一聲,說道:「鄒老前輩與在下有一見如故之交,姑娘不容在下察看一下他的傷勢麼?」

  程秋蟬姑娘不屑地冷哼一聲,嗤鼻說道:「休在此地假慈悲,你道姑娘不瞭解你的為人?站遠些。」

  柳湘垂頭無言,默默地轉身而退,走到江南田舍翁身旁,止不住一陣委屈之意,襲上心頭,兩行淚珠,不禁潸然而下。

  江南田舍翁雖然不明其中究理,但是,他知道必有極難言之痛,存在柳湘心中,否則冷峻如柳湘這樣的人,是不會淒然掉淚的。一時倒也不好說些什麼,只好婉言說道:「神偷無二目前嗓音雖啞,生命倒是無礙,賢侄不必過份傷情。」

  柳湘漠然地點點頭,癡立一旁。

  獨腳尼阻止了柳湘的衝動,左脅枯藤拐杖微微一點,肩不晃,身形不動,飄然流水行雲,平飛八尺,落進場中。向環列在場外的眾人,略一回顧,單掌立胸,一打問訊,道:「各位施主,貧尼這裡有一言,敢瀆施主們清聽。」

  場內頓時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音,大家都彼此看了一下,不知道獨腳尼有何意外言語,要說給大家聽。峨嵋派的矮仙翁站在眾人前面,壽眉微微一掀,眼睛裡突然一現神光,俄而嘻嘻地笑道:「師太有何高見,在場的眾人無不洗耳恭聽。只要師太所言,不令在場眾人有所難堪之處,在場眾人敢不敬領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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