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絕柳鳴蟬 | 上頁 下頁
六四


  那人搖頭說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別以為我這樣長像難看,尊容亦不見得悅人。為人只要心地良善,與面貌何干?」

  柳湘亦覺得此人說話漸顯誠懇,同時想道:「此人功力較我顯然高出許多,如果專意成心尋釁,我欲避之亦屬不能。」

  想到這裡,心意一定,例邁步上前,拱手說道:「尊駕有何事囑託,只要在下能效力之處,絕不慳吝,只是在下尚未請教尊駕尊姓大名,可否先請見告?」

  那人削瘦蠟黃的臉上,忽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承你慨允助我一臂之力,至為感激,至於我的姓氏來歷,目前已無時間從容相告。請暫時隨我到蝸居稍坐,有一事相煩之後,不僅我要詳告身世,而且我有好處相贈。」

  柳湘怫然有不悅之意,說道:「尊駕若有用得著在下之處,儘管明言,在下並非斤斤計較於酬報之徒。」

  那人蠟黃臉驀地一緊,轉瞬即逝,依舊帶著一絲笑容說道:「如此我倒是失敬了!時間刻不容緩,就請隨我進來吧!」

  柳湘稍一躊躇,便收起靈蛇軟劍,點頭稱是。隨著那人走進門去。

  門裡真如那人方才所言,的確稱得上是蝸居。方圓不及丈餘,室內沒有窗戶。隔離不見天日,四角掛著四盞乳白色的壁燈,不知是點著什麼油,照著室內雪亮。斗室雖小,陳設卻極考究。一張紅漆木床,兩張蓋著紅絲絨的靠椅,一張紅漆書桌,上面堆著一些小巧玲瓏的瓶罐。牆上掛著一支長不盈尺的短劍,裝璜極其精緻的劍鞘,在燈光下閃耀著刺眼的光芒。設若不是這樣乾枯削瘦形容可憎的人住在其間,這間斗室真像是一個富家子弟的書房。唯其如此,柳湘一進入這間斗室,立即感到一種極不凋和的感覺。

  那人請柳湘在一張靠椅上坐下來之後,伸手從牆壁上,摘下那把短劍,遞給柳湘,說道:「少時我有一個仇人到此尋釁,自有一番爭論。此人功力極為深厚,合你我二人之力,都不足以抗衡。今天你突然適時來到老梅樹,天意使你助我……。」

  柳湘沒等那人說完便道:「尊駕功力如此,尚不足以為敵,在下何能言助?」

  那人忍不住喋喋一笑,恢復那種怪聲刺耳,說道:「我只需要你在室內,聽我一聲大喝,立即將這柄短劍脫手向室外擲去,大功便告完成。」

  柳湘聞言心中將信將疑,想道:「我也習得一身武功,技擊之道,略有心得,來人既然武功非常,區區一柄短劍能濟得甚事?」

  想著不由地順手抽出短劍看看。「嗆啷」一聲,短劍應手拔出半截,只覺一陣龍吟鏘鏘,青光暴閃三尺,照耀得室內四盞壁燈遽然變色。柳湘也覺得一股寒意侵人。股栗頓生。

  那人伸手過來,把短劍推還鞘中,說道:「舉手之勞,助我大功告成,你便可以獲得一個人間至寶,我天山人魔決不食言。」

  說罷!拍著柳湘的背,揚聲喋喋大笑!

  柳湘一聽「天山人魔」四個字,頓時心裡一震,在記憶裡。恍惚曾聽人說過十幾年以前,武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怪人,自稱天山人魔,惡毒絕倫,功力絕頂,所幸是此人一現即逝,不知下落。不過眼前此人年紀不過卅出頭,年齡相差太遠,不知是否就是那位一度驚懾武林的「天山人魔」。

  柳湘心裡不住的在想,天山人魔卻一味地得意狂笑,笑得柳湘五心煩躁,坐立不安。忽然,天山人魔戛然停止笑聲,側耳傾聽,頓時臉色一變,蠟黃的臉上,更泛起一絲慘白,倏地站起身來,對柳湘說道:「我的仇人即刻就到,待我出去迎接他去。」

  大袖一抄,從門旁拿起一根黝黑的竹杖,走出門去。臨到門前,還回過頭來,滿臉沉重地對柳湘說道:「千萬記住,只要我大喝動手,你便立即擲出短劍,不能誤事。」

  柳湘點點頭,也站起身來,走近門前,想看看這位自稱天山人魔的仇人,是個如何兇狠無比,功力絕倫的人物,使天山人魔緊張到如此程度!

  柳湘剛一走到門邊,天山人魔一揮手中竹杖,說道:「站到房角去,不要讓他們看到!」

  柳湘當時不覺有氣悶,要人幫忙,竟還如此蠻橫。正氣惱間,只覺得一陣勁風潛力洶湧而到,逼得自己站不住腳,騰、騰後退幾步,柳湘由氣而驚,心裡不禁想道:「這位天山人魔竟有如此功力,只一揮竹杖之間,便逼得自己立足不住,他的仇人定然又高出他許多。今天倒要看看這場高手拚鬥,開開自己眼界。」

  柳湘此時把助陣的事倒忘了,一心只想偷看這場拚鬥,自己便依言退到房角,正打算找一個掩蔽所在,遮住身形。忽然聽到天山人魔一陣喋喋大笑,極其刺耳的說道:「大師果然信人,準時到達了!」

  天山人魔這兩句話說來哇哇之聲,入耳難聽已極,柳湘在房裡頓時覺得血氣沸騰,幾乎不能自己。就在這時候,房外遠處傳來一聲清越佛號,悠長嘹亮,聽在柳湘耳裡,有如醍醐灌頂甘露澆心,立即覺得一陣清涼,神清氣爽。接著聽得有人說道:「三年不見,施主功力越發的精進了!」

  天山人魔說道:「三年苦守,但等今日之會,不知大師是否仍舊約行事?」

  來人又低喧了一聲佛號,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三年前之約,貧尼豈敢輕諾棄信。施主若能自信勝過貧尼手中長劍,貧尼立即斷劍返回天山,撤除禁制,任憑施主所為。若施主難勝貧尼手中之劍,又當如何?」

  天山人魔一陣喋喋大笑,說道:「烏蟒竹杖若再不能佔先一招,天山人魔就此老死此間,不再涉足江湖,如何!」

  來人喧了一聲阿彌陀佛!郎聲說道:「施主一言九鼎,毋庸貧尼饒舌了!如此施主請賜招吧!」

  話聲未了,旁邊又有一位姑娘接著說道:「師父!讓蟬兒先領教這位天山人魔一百零八招的烏蟒杖法可好?」

  原先那尼姑卻慈祥地輕聲喝止說道:「蟬兒不得無禮,施主武林前輩,豈能與你交手?還不與我退到一旁去。」

  柳湘在房裡一聽方才那位姑娘一說話,心裡一跳,覺得這位姑娘的聲音非常耳熟,禁不住輕輕橫邁一步,偷向外面一看,差一點啊呀叫出聲來。門口人影一閃,柳湘看得清清楚楚,方才說話的姑娘,就是在青草塥與自己數度有恩而且一度交手的白衣姑娘。柳湘不禁想得呆了,暗忖道:「這位姑娘如何也來此地?而且她師父又是何人?竟能與這位天山人魔為敵。聽天山人魔的口氣,以前曾經敗在這位尼姑手裡,那這尼姑的功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柳湘正在不住思想之際,門外已經劍光杖影,打成一片。從雙方兵刃呼呼揮動的風聲裡,可以想像這場拚鬥,激烈的地步。

  柳湘忍不住想掩到前面去偷看一番,又怕白衣姑娘看到了,發生糾葛與誤會。可是又捨不得錯過這一場武林高手相拚的機會。正在躊躇間,忽然聽到那尼姑高喧佛號,說道:「施主這一百另八招烏蟒杖法,與當年無異,貧尼這無炁劍法已經足夠對付。施主還要相拚至底麼?」

  天山人魔厲聲喝道:「跛尼姑!休要得意倡狂,看杖吧!」

  喝聲未止,頓時杖聲呼呼大作,柳湘聽來似乎威力大增。那尼姑一點也不嗔怒,只是低喧佛號,說道:「施主執迷不悟,休怪貧尼劍底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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