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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九扣連環 | 上頁 下頁
一五二


  洪如鼐緩下語氣,繼續說道:「我的話是說重了一些,但是句句出自肺腑,正因為如此,所以開始你問我時,我坦率以告,也就是這個道理。如今聽你這樣一說,我更有一個感想:我覺得,任何人投向元人,單純地追求名利,都可以原諒,唯獨你,范兄!曾經在義軍中為大宋勤王流汗流血,你的投向孛羅,簡直不可思議。我為你不值!真的為你不值!」

  范齊來抬起頭說道:「洪老哥!剛才我的『低頭錦背花弩』,本可將你射成殘廢,但是,為了回報你劍下留情,我只射穿了你的衣服。現在嘛……」

  范齊來突然移動腳步,口中說道:「你的話,說得很直,說得很不中聽,但是,說得很有說服力。我正處在忠奸的一線之間,由於你的一番話,我知道如何來選擇。」

  他歎了一口氣,搖搖頭。

  「人的一生,總是有糊塗的時候,一旦鑽進了牛角尖,就不容易轉出來了。今天,你洪老哥用鋒利的刀,將牛角尖砍開了一道裂口,使我鑽了出來,看到了許久不曾看到的寬闊天地。」

  洪如鼐立即說道:「范兄!我抱歉!我的言語冒犯了你。」

  范齊來苦笑搖搖頭。

  洪如鼐繼續說道:「真正說來,我比不上你。同是江湖客,你曾經為勤王義師,馳騁沙場,而我卻不曾……」

  范齊來說道:「不要再說了!總而言之,是你的銳利說詞,真正導正了我。我是個小人物,生死都不會造成多大影響,但是,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死了進不了祖墳。」

  洪如鼐拱拱手說道:「言重!言重!」

  范齊來對洪如鼐點點頭,說道:「請洪老哥不要記我的過失,至少我做了一件事,使趙仲彬回到你的身邊。」

  突然他一個電旋回身,雙手一抬,只聽得嗖、嗖、嘶、嘶,一陣微光亂閃,直朝著綁在門板上的趙仲彬和朱雲甫飛過去。

  洪如鼐大吃一驚,脫口叫道:「范齊來!你……」

  范齊來這樣雙手一抬,至少打出十幾種暗器,足足可以將趙仲彬和朱雲甫二人釘成刺蝟的。

  可是范齊來更不稍停,反腕一揚,背向著洪如鼐打出一點寒星。

  洪如鼐正要騰身而起,倉忙中伸手接住,挺有份量的,舒開手掌一看,不覺叫道:「劍丸!」

  再抬頭時,范齊來已經躍身而去,無影無蹤,連他跟來的人也都走了。

  趙仲彬和朱雲甫離開了門板,毫髮無傷地站了起來,因為綁得太久了。也許是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太意外了,兩個人站在那裡活動手腳,卻沒有走過來。

  范齊來那一陣暗器真是神奇精絕,五七把飛刀、八九枚金錢鏢、三五朵鐵楊花、三支響鏢,將趙仲彬和朱雲甫渾身上下捆綁的繩索,全部截斷,而沒有傷到他們二人的身體,連衣服都沒有劃破。

  范齊來的暗器功夫,連洪如鼐、邱千屏夫婦,都自認開了眼界,這千手如來的綽號,當之無愧。

  洪如鼐一時間也變得遲鈍了,他伸手向邱千屏。

  他握住邱千屏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冰涼的,而且是微微在顫抖。

  他的手何嘗不是在顫抖。

  他們夫婦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對視的時刻,各自看到晶瑩的淚光。

  他們走得很慢,步履千鈞,幾乎是移挪不動。

  邱千屏終於停了下來,低低地說道:「如鼐!我……」

  洪如鼐瞭解邱千屏此刻的心情,沒有歡悅,只有怯意,只有沉重。二十年的分手,孩子是長大了,他當然不會瞭解自己的身世。如果瞭解了呢,他會有怎麼樣的反應?會恨嗎?會不會接受他們呢?

  邱千屏喃喃地在自語:「孩子!我對不起你,我不是個盡職的母親!」

  洪如鼐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沉聲說道:「千屏!不要怕,不要緊張,也不要自責!孩子是好的。我們看到了相別二十年的孩子,是那麼英俊挺拔,夠了!已經夠了!老天對我們已經是寬厚的了。即使孩子不認我們!我們又有何怨?我們看到了對不對?千屏!擦乾你的淚,堅強起來,來迎接我們的孩子,我們唯一的孩子!」

  邱千屏望著洪如鼐,從他堅毅的眼神裡,她獲得力量,她對洪如鼐點點頭,抬起手來拭去眼淚!然後,她牽著他的手,慢慢地走過來。

  夜色是昏暗的,但是,對於逐漸接近的趙仲彬,看得是如此的清楚:如星辰發亮的眼睛,像利劍一樣斜飛入鬢的眉,挺直的鼻子,豐潤的臉頰,飽滿的嘴唇……,邱千屏仿佛看到早年的洪如鼐的影子,洪如鼐也仿佛看到了年輕時期邱千屏的氣質。

  他們夫婦看得愈真切,腳下愈是不敢上前,深恐一旦上前,就衝破美麗的幻景。

  突然,趙仲彬高聲叫道:「兩位請停下來。」

  洪如鼐和邱千屏不禁一顫,腳步立即停住。洪如鼐小心地問道:「為什麼要叫我們停下來呢?」

  趙仲彬還沒有說話,朱雲甫立即在一旁問道:「方才兩位和范齊來的談話中,交手中,我發覺這位……洪……」

  洪如鼐立即說道:「我姓洪,我叫洪如鼐,這是我內人邱千屏。」

  朱雲甫問道:「洪兄台!我似乎聽到兄台自稱跟劍神趙雨昂有交情,而且范齊來似乎曾稱兄台為劍聖,在我所記得的事情當中,劍神並沒有兄台這樣一位朋友!而且,我所知道的劍聖好像並不是姓洪!對於這件事,兄台可有什麼解釋?」

  洪如鼐拱拱手說道:「朱兄!我們沒有見過面,可是,對於南海大名,是十分久仰的。此刻,我應該說感謝朱兄給我夫婦一個機會,來說明一個事實。不過,此事說來話長,可否請朱兄和這位……」

  趙仲彬立即拱手說道:「尊駕與家嚴締交,就是仲彬的父執輩,請直呼小侄的名字。」

  邱千屏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叫道:「仲彬!」

  這兩個字一出口,邱千屏忍不住流淚滿面,哽咽住了說不出話來。

  洪如鼐趕緊上前,擁住邱千屏的肩,低低說道:「千屏!別哭!別哭!為什麼我們不笑呢?」

  趙仲彬說道:「洪伯伯!洪伯母為什麼要哭呢?」

  洪如鼐微笑說道:「仲彬!方才你能化險為夷,你洪伯母是太高興了,所以忍不住喜極而泣。就是我也……」

  他忍不住抬起手來,拭去自己的淚水。而又破涕笑著說道:「朱兄問我的話,是關係到我和劍神結交的經過,此事是必須從頭道來。黑夜站在此地,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朱兄和仲彬,請到舍間,整頓一點酒菜,作竟夜之談可好麼?」

  他又忙著說道:「同時,我也很想聽一聽,范齊來是怎樣陷住你們的。」

  趙仲彬向朱雲甫問道:「朱叔叔!我們能去嗎?」

  朱雲甫點點頭說道:「仲彬!你不要忙了,從莫幹九曲坳我從劍神那邊,把你帶來岳州,只是為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位劍神的老友。」

  趙仲彬說道:「我當然記得,朱叔你天天談的就是這件事,我如何能忘記?我爹那位老友姓藍……」

  朱雲甫立即接著說道:「對!姓藍,名叫藍如鼎,江湖上有個外號稱作劍聖。今天我們沒有找到姓藍,卻被姓洪的劍聖救了我們,你不覺這件事是很巧嗎?」

  趙仲彬說道:「朱叔!既然洪伯伯是爹的朋友,再說,范齊來是在洪伯伯的劍術、仁心、義正、詞嚴的情形下,改變了心意,才使我們獲救,我們是應該到屋裡去,正式向兩位致謝。」

  朱雲甫說道:「那還等什麼呢?走啊!」

  邱千屏走過來叫道:「仲彬!」

  「洪伯母!」

  「讓洪伯母牽著你的手進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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