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九扣連環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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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能在這千鈞一髮的瞬間,爭取到「快一瞬」,情形就自然改觀了,但是,千鈞一髮的瞬間,誰能有這種把握?誰能有這種自信?誰又敢用自己的生命來搏這千鈞一髮的先機! 這就是對方的特點,而且是無法克制的特點。 笑面鷹王立即在三招之後,落入被動。 但是,西門虎能在元人面前走紅,自有他的獨特之處,而鷹王的綽號,除了源自他的兵刃之外,他的輕功則是一流。 接連幾招受制之後,立即他一變攻守的方式,趁著右手飛抓擋住對方的一劍之後,雙腿微屈,猛地一彈而起,憑空躍起八九尺,只一轉側之間,淩空撲向對方。 對方隨著雙腳不丁不八,雙手快速的一收,寶劍單舉獨演一招「朝天一炷香」,劍光迎向落下的西門虎。 這種情形只有兩個結果,一是西門虎極力摒氣,閃讓躲開。一是劍穿身體,抓碎雙肩,彼此兩敗俱傷,而西門虎如果是一劍貫心,那就是一命嗚呼,飛抓能不能傷到對方,就未可預料了。 問題又在能不能搶得那千鈞一髮的先機! 沒有人能提出最確切的答案,除非以生命做賭注。 還有,就是武功確是高出對方許多。 西門虎不是這種絕頂高手,他也不想以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那只有一途:讓開! 說時遲,那時快,西門虎長吸一口氣,硬硬生生地將下墜的身形,偏開兩尺,下墜向一旁。 這樣的刹那,對方寶劍一收,就在西門虎身形剛剛著地,只見他右手一掀頭上的遮陽笠,一甩手:「嘿!」 遮陽笠宛如閃電飛至,西門虎此刻真氣已泄,身形未穩,勉力將右手抬起,未及一半,遮陽笠已經旋轉而至。 「哎呀」一聲,痛苦的呼號,西門虎腰一勾,人向地上坐下去,鮮血從腰間噴出。 在這個時候,他還撳住卡簧,雙手兩柄飛抓化作十枚飛鏢,一齊飛向對方。 對方似乎早已料到,左手寶劍挽出一朵劍花,右手一收,遮陽笠如飛而回,如此一迎一合,十支飛鏢一齊被擊落到地上。 西門虎坐在地上,看到對方拿掉遮陽笠的廬山真面目。他的眼睛已經昏花,看不清楚了。他看到的只是一位年輕英俊的青年人,他剛剛說得一句:「這人好……生……面熟!」 嘴裡湧出大量的血,倒在地上,下半輩子的錦衣玉食,就此成為泡影! 是的!西門虎他應該面熟,小梅姑娘隨著恩師樂如風在孛羅門下效力的時候,總是有機會見到面的,不過,使西門虎臨死想不透的,這個玉樹臨風的少年男子,意是一個黃花女兒身。 趙小梅姑娘殺死了西門虎,她回身面對著剩下的四匹馬。 人最怕的是失掉鬥志,一旦心無鬥志,就無異引頸受戮。 這四個人已經沒有絲毫鬥志了。 他們曾經打算拚命,但是,眼看著笑面鷹王西門虎不出五招,就慘死在當場,他們沒有拚命的鬥志了。他們想跑,但是,縱觀這一帶,能逃去藏身的地方都沒有。 其中有人在馬上一抱拳,朗聲發話:「尊駕高人,自然不會為難我們這些搖旗呐喊的無名小卒!我們只請饒過我們。」 小梅姑娘冷冷地望著他們,那冷冷的眼光,讓他們忍不住打著寒噤。 停頓一會,四個人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 小梅姑娘才冷冷地說道:「按說,你幾個人一個也不能留。」 那人臉色變得蒼白,嘴唇開始顫抖。 「尊駕明人,我們只是身不由己的小人物,尊駕怎麼說,我們怎麼做。尊駕叫我們往東,我們不敢向西,只要尊駕高抬貴手,我們四個人就過去了。」 小梅姑娘說道:「好!算你們說動了我的心,我不是嗜殺的人,只要你們聽話,我饒了你們。」 這四個人不待吩咐,不約而同地翻身下馬,抱拳深深一躬,再又落膝跪在地上,口稱:「小爺恩典,我們敢不從命!」 小梅姑娘臉上有了厭惡之意,她一揮手喝聲:「起來!江湖漢子不興這個。」 那四個人哪裡還能體察小梅姑娘的心情,爬在地上磕了個頭,站起來垂手而立,神情卑躬至極。 「敬請小爺吩咐。」 小梅姑娘昂著頭說道:「第一,不許你們再回揚州,如果在揚州讓我看到,你們的命就沒有了。第二,不許你們回燕京,江湖漢子不要做韃子的爪牙。除此之外,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你們去罷!」 這四個人想必沒有想到這樣的結果,一時怔住。但是頃刻就回過神來,大喜過望,連稱:「謝謝小爺的恩典!謝謝小爺的恩典!」 四個人牽著馬,依然有半信半疑的樣子,直到走得遠了,他們才翻身上馬,一路狂奔而去。 蹄聲遠杳了,寥寂的官道,隨著夕陽的逐漸西沉,增添了那一片無邊的荒漠! 小梅姑娘緩緩地來到大車之前,她忽然突發的一種緊張情緒,幾乎使她全身顫抖起來。 二十年了,不!應該說是活了這麼大,從沒有見過自己同胞孿生的哥哥,她的心情是無法形容的!人家說,久別鄉井,近鄉情怯。她這是「近親情怯」! 她放下遮陽斗笠,納劍入鞘,平時的鎮靜,恩師訓練的冷寞,此刻都變得無影無蹤,她簡直有些手足無措。 終於她上前掀動車簾,車裡坐著兩個五花大綁的人。 小梅姑娘再度拔出寶劍,將那特製的繩索挑斷。 趙小彬和華小玲呆呆地望著小梅姑娘。 他們在車廂裡看不見,但是一切的經過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兩個人真不敢想像,將笑面鷹王西門虎一行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竟是這樣一位青年俊秀、面目姣姣的少年。 趙小彬揉著自己的手,囁嚅地問道:「請問少俠!……」 小梅姑娘仿佛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她忍不住進發出一聲大叫:「哥!我是小梅!我是你妹妹小梅呀!」 趙小彬有如晴空一個霹靂,他被震得呆了!他做夢也想不到是這樣的情況!他做夢也想不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日夜苦思、夢魂相牽,二十年沒有見過的同胞妹妹小梅! 他半張著嘴,只是喃喃地叫著:「小梅妹妹!小梅妹妹!」 小梅姑娘人整個崩潰了,她散開髮髻,淚如泉湧,泣不成聲,叫道:「哥!我是小梅!我是小梅!」 華小玲也被這種意外的相逢,引得淚水直流,她拉著趙小彬說道:「小彬哥!這位姑娘長得跟你完全一樣,她是你同胞妹妹呀!」 趙小彬仿佛是一震而覺,大叫一聲:「小梅!妹妹!」 他的人向前一沖,張開雙臂,抱向小梅姑娘! 小梅姑娘也飛撲向前,叫道:「哥!」 但是,趙小彬還沒有邁開腳步,人向前一倒,暈了過去。 小梅姑娘一見,一時急血攻心,不由地一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人也暈了過去。 這一對同胞孿生的兄妹,從童稚無知就分開兩地,二十年的歲月,隔離著骨肉手足,分成兩地苦苦思念,如今好不容易這樣意外地見了面,竟是如此的死去活來。 人的感情與血緣,竟是如此不可思議。 十二 在誠記客棧的上等客房裡,趙小彬笑眯眯地握著小梅姑娘的手,說道:「妹妹!別把我當病人!即使我真的是生病,兄妹二人在這種情形下相逢,什麼病都會好的,何況我根本不是生病。」 小梅姑娘也是笑容可掬地說道:「哥!我聽未來的嫂子說……」 華小玲姑娘大窘,紅著臉叫道:「小梅姊!你……」 趙小彬笑道:「小梅!這個玩笑可開不得!其實我輩江湖兒女,也用不著受這些世俗束縛,不過呢……」 小梅姑娘笑呵呵地說道:「哥!瞧你酸死了!什麼其實不過的,只要你們兩心相印,我這聲嫂嫂遲早都是要叫的,又有什麼關係!」 華小玲姑娘臉紅得像火燒,扯著小梅道:「小梅姊!……」 趙小彬笑道:「小梅!你看小玲在求你了。你就放她一馬算了!」 小梅姑娘伸手摟住華小玲,笑嘻嘻地說道:「看哥哥疼你多深!按說我的年齡比你大,你這聲小梅姊,我是應該接受的,可是,一旦叫慣了,往後怎麼改口啊!」 華小玲姑娘一派嬌癡小女兒模樣,論年齡她確是這個天真活潑的歲月,但是,從小的環境,過早的江湖歷練,使她變得冷靜,超越年齡的冷靜。可是今天看到趙小彬與小梅姑娘手足情深,小梅姑娘又是如此的親熱與活潑,無形之中恢復了她的本性,她膩在小梅姑娘身上,說道:「小梅姊!……」 小梅姑娘笑著說道:「我說的可是真心話!既然你害臊,我們目前從權,往後到時候再說。好不好?小玲妹妹!」 華小玲連忙點點頭。可是當她想到小梅說的話中有話,不覺又羞紅了臉,把頭埋在小梅的懷裡,抬不起來。 這情景看在趙小彬的眼裡,有一分潛在而又難以形容的高興,同時他也有很大的感觸。記得不久之前,他初到岳州的那天晚上,他所遇到的華小玲,是一個冷冰冰而十分嚴肅的姑娘,哪裡像現在這樣嬌羞無限呢?可是人的性情往往是隨著環境的不同而轉變的。 小梅姑娘親昵地摟住華小玲姑娘的肩,說道:「哥!你說你中了易中行的藥茶,又喝了杯寒水,功力要受很嚴重的影響,可是我看你現在並不像是失去功力的樣子。」 二言提醒趙小彬,他立即運功默察體內,再將雙臂伸屈了幾下,詫異地說道:「小梅,你說的一點也不錯,我的功力絲毫未失。難道易中行說的是謊話?是嚇唬我的嗎?」 小梅姑娘搖搖頭說道:「不!哥!你還記得我們初見面的時候,你幾乎站立不住,手腳都是麻軟無力的?」 趙小彬想了一下說道:「對呀!當時我的確是四肢麻軟,為什麼現在……」 他立即又「啊」了一聲,拍了一下手掌說道:「小梅!我想到一個問題的答案,我應該感謝小玲。」 華小玲姑娘從小梅姑娘懷裡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他,問道:「小彬哥!你在說什麼呀!」 趙小彬說道:「小玲!我身中寒毒是真的,但是,你忘了在洞庭君山排幫總舵,老爺子為我安排了一次藥水洗澡,外洗內熏,尤其是你……」 小玲姑娘立即想起那件事,漲紅著臉,連忙說道:「小彬哥!不許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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