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珮金犀(155)_憶文

一五五

　　比武到了這個時刻，已經逐漸進入高潮了，不要說台下觀眾本來不敢上臺，就有不自量力想出風頭的，到了這時，也不敢再想冒著生命的危險去出風頭了，因為現在雙方所出場的人物，都是一流的高手，說不定一下子便把性命送出去。

　　路永坦坐在中間大看臺上，不免越等越急，不知神龍一劍到底來不來，一直到現在，竟然沒有看到他露面，更在擔心他把燕紫心怎麼處置了？一個人坐在那裡真是憂心如焚，只盼神龍一劍早些現身出場，好來比試一下。

　　這些比武的高手們，武功都已相當高絕，可是在路永坦看來，卻毫不感到興趣，一方面因為他心情亂得如麻，根本就沒有心情看下去，心裡只在想神龍一劍的事，也為燕紫心的安全焦急，那裡能夠聚精會神的去細看，再方面他那會把這些人的武功放在眼裡，根本沒有一個是對手。

　　像紅衣喇嘛之流，都是他手下的敗將。自從他在鷹遊山隱居，把那四招絕式練得隨心所欲之後，無論是那家那派的奇招怪式，都難逃出這四招的範圍，路永坦心想他要以這四招出手，多則三兩招，少則一招，立刻便能打敗對方，何況他的內功，更已精進了許多，達到爐火純青地步了呢！

　　然而愈是這樣，愈使他難過，因為以他這樣的武功，可以說傲視江湖，獨步武林也不為過，但是卻連燕紫心被人偷偷劫走，自己還不知道，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如果傳到江湖上，怎麼還能夠露面在武林朋友中的身前。

　　並且那神龍一劍像是有意挑戰，可是迄今仍未現身，不知道他弄的什麼玄虛，路永坦除了滿腔怒火，還充滿著好奇的心情，他熱烈的盼望神龍一劍早點出現，要看看這人到底有什麼比別人高明的本領，竟在江湖上出盡了風頭，聲名遠播，自己倒要和他比試比試，看看他的真本事。

　　正當他沉思之際，猛聽臺上哈哈一陣狂笑，於是抬頭向臺上一看。

　　只見臺上站著一個瘦削細長的老頭，頰下留有五綹長髯，滿臉倔傲神氣，正是淮揚新幫第二號首領，雲夢老人。

　　對面站的乃是嵩陽派中，松雲上人巴天鐸。

　　雲夢老人乾笑兩聲說道：「來者是誰？駕我老眼不濟認不出來！」

　　松雲老人年在六十左右，身材十分魁偉，聞言知是雲夢老人故意的調侃他，可是面色不變，緩緩說道：「在下巴天鐸，不知老先生又是那位？」

　　松雲上人口氣十分平和，毫不帶有怒意，彷佛真在寒暄似的，更不像兩個人正準備出招拼鬥的一刻。

　　雲夢老人以為他的話會激怒松雲上人，誰知倒被反問過來，他自己的脾氣又急又躁，見松雲上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學著他的口氣反問，不由冷笑一聲道：「我嗎？老夫久居洞庭湖，人稱雲夢客，可能你出世太晚沒有聽說過。」

　　松雲上人見他出言不遜，本想反罵兩句，可是轉念一想，也犯不上和他一般見識，於是冷冷道：「出世早也不過先成個老朽了。巴某是來此比武的，難道不成你只學會了鬥嘴了麼？別的一無所長。」

　　雲夢老人哼了一聲，霍地推掌臂出，口裡同時喝道：「小輩，你看出這招嗎？」

　　松雲上人默不作聲，只顧開招遞掌，接過雲夢老人的掌力。

　　兩人掌力一接觸，松雲上人才感覺到，果然雲夢老人功力高深，只見他虛虛拍出一招，並未看到他用出什麼力量，可是勁道卻是十分雄厚，勢力強大，難怪他在武林中享有鼎鼎大名，受到敬佩。

　　松雲上人在嵩陽派中，也是第三個高手，除了鐵掌丹心卓蒼笳和朗月大師之外，便要以他的武功最高，掌力當然也不弱，這時和雲夢老人對過一掌，心中便警惕起來，不敢絲毫大意。

　　那雲夢老人狂傲慣了，便是黑池上人古非，也要客氣三分，平日目中無人，自以為不可一世，說話尤其刻薄。

　　他見松雲上人面色凝重，專心出招，知道他是小心防備自己，不由更加得意，嘴裡便不時地說出許多刻薄的話。

　　雲夢老人每一招出手，都會發出笑聲，並且還不停的問道：「小輩，你看懂這招嗎？」

　　松雲上人頗有修養，對於雲夢老人的狂傲態度，根本就不去理會，一言不發，也不動怒，只是默默的還招出擊。

　　然而二、三十招下來，松雲上人已經覺得不妙，他每掌出去，不是落空不中，便是被雲夢老人化解掉了。

　　相反的，雲夢老人一掌比一掌疾勁，雖然他面上仍是嬉笑，可是也看出他漸漸的專心用カ，出招攻擊。

　　轉眼又是三、五十招下去，松雲上人掌力已經抵不住雲夢老人的力量，嵩陽派諸人看出松雲上人，漸漸支撐不了。

　　陡然，雲夢老人應的一聲怪吼，手法一變，身形急轉，掌勢立改，不但快捷異常，而且每掌發出，都帶風聲，松雲上人真力已經不夠，這時兩額上已冒出汗水，氣急招緩，已然沒有招架之力。

　　眼看他立刻就要敗在雲夢老人手下，朗月大師在看臺上，冷眼看出雲夢老人眼色有異，知道他要下重手，置松雲上人於死地，心中一急，顧不得再看下去，立刻身形一頓，飛躍離座急奔臺上。

　　果然，雲夢老人心狠手辣，正要施出重手攻擊松雲上人，而松雲上人明知不敵，已從背上拔出寶劍，正準備以「天罡劍」作最後的一拼。

　　突然人影一閃，朗月大師飄身而下，雙掌猛揚，拍出一股強風，攔住了雲夢老人的攻勢，同時轉身道：「師弟且先下去休息，待我來會他！」

　　朗月大師話方說完，突聽銀鉦連響三下，雲夢老人便也退步撤招，不再動手，站在那兒冷笑道：「禿驢想要車輪戰嗎？可惜立的規矩不准，要不然老夫倒要讓你見識見識，也叫你知道知道老夫的厲害。」

　　正說話間，西看臺上突然又縱落一人，來人身材極矮，只和十二、三歲的小童差不多，可是鬍鬚卻留有尺來長短，面目長得更是古怪。

　　在他那矮小的身軀上，卻長著一顆碩大的頭殼，滿頭的黃髮，亂蓮蓬飄拂垂落，臉上五官無一端正，小眼睛瞇成一條細縫，鼻子卻只有鼻準頭而沒有鼻樑，彷佛在一塊平坦的土地上，突然出現一座丘陵似地。

　　兩片嘴唇厚有一寸，並且向外翻著，露出嘴裡幾顆黃牙，活似陳年玉米，擺在那裡，更怪的是左右兩隻耳朵，不但不向後貼，反而向前倒。

　　他一上臺，雙手一提褲子，咧嘴說道：「老夥計，你且下去，讓我也來湊個熱鬧。」

　　聲音一入眾人之耳，更使觀眾又是一驚，他說話的聲音，既似哭又像笑，入耳令人渾身汗毛直豎，說不出有多麼難過。

　　朗月大師一見來人形相，便已知道是誰，恰好又聽到雲夢老人向來人打招呼道：「天王有意玩耍，那還有什麼問題！」

　　說罷向來人拱手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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