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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看完,路永坦又驚又喜,驚的是無意之中,竟發現了蓋世天王的留書和地圖,喜的是這留書上說地圖可以享用終生,必是關於寶藏之類物品,如果找到燕紫心,交給她之後,豈不是可以使她大為欣喜。

  其實,路永坦情有獨鍾,一心只有甘鬱馨一人,心中常想念她,關心她,對於其它的人,都未曾多想一點,可是,他心裡卻總對燕紫心懷著一個深刻的印象,第一次在淮安城,路永坦把寒冰仙子看成甘郁馨時,他幾乎把一切的精神都集中在她的身子,把那闊別五年的情意和思念,一齊從他的眼中,貫注在寒冰仙子的面上,他心中想念的甘鬱馨,卻在寒冰仙子的身上獲得到五年思念的安慰。

  而燕紫心那時,並沒有冷峻對他,相反的卻冒著極大的危險,在晚間前去通風報信助他,在他和她第一次說話時,她那一股幽怨而又悽楚的神情,更深深的在他腦中留下一個難忘的印象。

  雖然,他發覺認錯了人,雖然他心中一清二楚的知道她並不是他長相思念的她。可是,她所發出的那一縷柔情蜜意,卻不像刀劍一般,可以一招即回,收放隨意,但人終究是有感情的動物。

  路永坦不是一個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的人,可是,他說不出為什麼,他老覺得對寒冰仙子有些歉疚。而且,每逢他和甘郁馨相處時,望著甘鬱馨的嬌麗面容,在他的腦海中總會不自覺的,又浮起一個影子——寒冰仙子。

  他曾問他自己,他難道又愛上寒冰仙子嗎?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他甚至希望她和岳中嶽相好,也覺得嶽中嶽不能夠和她相好,因為岳中嶽和甘鬱馨從小到大都是在一起的不容外人介入。

  這種矛盾的心情,雖不嚴重,卻也形成了心裡上一種負擔。甘郁馨和寒冰仙子燕紫心雖然長得一模一樣,同是清麗脫俗,儀態萬千,可是,兩人的性格,卻截然不同。

  甘鬱馨是一個幼受寵愛的小姐,生長在美滿快樂的環境裡,天真而純潔,孤傲而倔強,頗有人情味,更具有同情心;而燕紫心卻從小便家遭奇禍,父母早亡,寄養在別人家長大,在這成長過程中,都是和江湖人物的環境中長大,沒有人真切的愛護她,教育她在這段期間,所接受的是歧視、欺淩,所看到的是,打鬥、殺害、詭詐、虛偽。可是,她像一樣清蓮出淤泥而不染,處污水而仍嬌,昂挺玉立在混濁中,所以,她世故而溫藏,個性堅強而有鈣變能力。

  路永坦他和甘鬱馨在一起時,便永遠忘不掉他在嵩陽鏢局中,那副又可憐又畏縮的樣子,以及受嶽中嶽嘲弄侮辱的情形。而且,他總覺得在甘鬱馨的面前自己便有一種感恩圖報的心情,也總認為自己今天有了成就,而又救了甘鬱馨,但是他始終帶著一點屈順的心情,去迎合她,不願違背她的心願。

  同時,在甘鬱馨的腦海中,還始終繞著嶽中嶽的影子,路永坦知道她對嶽中嶽的感覺,就像他對燕紫心的感覺一樣。然而,他總覺得是一種無形的阻隔。

  另一方面,他認為燕紫心和他的身世,是相似的,遭遇也相像,最主要的是他在她面前,沒有那種自卑的感覺,更沒有贈金送衣人情債的大包袱。所以他對甘鬱馨,是百依百從,而從燕紫心則無心理上的壓力,可我行我素,不必顧慮其它。

  也許,因為他在年紀還很輕的時候,受過甘鬱馨的救命之恩,而且,長遠分離期間,他從來沒有和女孩子接觸過,因此,便把甘鬱馨的影子深深嵌入了腦中,可是,隨著時間的飛逝,年齡的增長,智識水準的提高,人生經驗的增進,再加上師父經常教導為人處世的一些道理,他發現今天的他有些見解,和過去的想法有些抵觸而不能配合了。但是現在的情況又有了極大的轉變了,不但甘鬱馨不見了,生死不明,究竟落到何處,也一無所知,就是寒冰仙子也不知和嶽中嶽在天涯何處藏身。雖然人海茫茫,眾生紛紜,他卻覺得自己像一隻離群孤單無依的鴻雁,飄翔在無際的空中,雖有藍天白雲相偎伴。藍天雖美,只能觀賞,但卻高不可攀,白雲飄浮,瞬息萬變,因是空幻無實,虛不可就。今後何去何從何所依,竟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思潮澎湃,感觸萬端,路永坦拿著一張小紙,怔怔的想得出了神,看到現在,又想到過去的一切,竟然忘了別的事情。

  一陣清涼的湖風吹過,吹上他的周身,也吹過他的面頰,才使他驀然清醒,轉頭四下一望,四周仍是一片黑暗和寂靜,不見燈火,不聞人聲,地上兩具屍體,靜靜的在那裡擺著,更增加了無限淒涼。

  路永坦忙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拔開瓶塞,向伍斌奇父子屍身上,滴下幾滴「銷骨化肌露」。轉眼之間,那兩具屍體,便已化成一片污水,滲入泥土之中,留下一塊濕潤的痕跡,半個時辰之前還是活生生的兩個人,到現在竟變成一些血水流入泥土裡,便一無所有了,功名、金錢、權勢、榮華,也隨之埋藏在地下,今後在江湖上再也沒有人能夠看到金毛獅王父子的形跡了。

  路永坦收起小瓶,轉身走向茅屋,推開屋門,裡面一片漆黑,他凝聚目光,仔細一看發現油燈仍在桌上,於是找著火石,點燃了油燈。

  然後逐個向地下躲躺著的人一一查看,發現共是六個人,都是被金毛獅王父子點中了昏睡穴。路永坦一個個替他們解開了穴道,都蘇醒過來了。

  這老少六人,果然是一家漁民,一個個咳出濃痰之後,便都悠然醒轉,睜開眼睛,每人還都面帶驚懼之色。

  待到他們看見路永坦站在他們身旁時,不由同感驚懼,惶恐萬分,嚇得全身抖動不已路永坦見狀,笑說道:「你們且莫驚慌,那害你們的人,已被我打跑,絕對不會再回來傷害你們的,我想叨擾一頓飯,不知可否?」

  那六人之中,年老的似是一對夫妻,另四個想必是兒子,卻沒有女兒,否則有了女兒,那就難免要遭八爪毒鱆的殘害了。

  夫妻二人聞言,連忙作揖謝道:「少爺救命之恩,真是終生難忘,我們招待還怕不好,怎敢要您說叨擾呢?您就在此住下吧!不過我們這裡,太簡陋了些,請您多包涵!」

  接著馬上便由他的老婆和兒子們,收拾了桌上被伍斌奇父子吃喝過的殘羹剩肴,連忙再重新張羅飯菜。

  不大工夫,飯菜便端了上來,老頭自己和兩個大兒子,陪著路永坦吃喝,一面路永坦也向他們問起這是什麼所在。

  那老頭兒一說,路永坦才知道,這地方是屬於洪澤湖的南岸,地名是金家鎮,乃是一個小漁村,村裡的住戶都以在洪澤湖裡打魚為業,生活並不十分富有,這裡距離泗陽城,也有百幾十裡路。

  路永坦匆匆吃完,便向老漁夫和家人道謝之後,便又踏上征途,心中略一沉思,決定先到淮安府方向去一趟,打探打探甘鬱馨的下落,然後再另行計議,如果打探不出她的消息。他下定決心,必定遍走各地,找出她的下落為止。

  ***

  朦朧星光之下,四野一片沉寂,夜深人靜,不見人影,只聞農村裡三兩聲的犬叫。路永坦在這嚴冬將盡,大地開始暴露出一絲絲的新綠的夜晚,孤單單的一個人,冷淒淒的冒著冷風賓士在淮陰道上。

  江南的氣候,更是回春得早,路永坦踏著在解凍以後的土道上,只覺得軟綿綿的,疏鬆松的,一面他朝著淮安方向,施展開輕身飛縱功夫,狂賓士跑,一心只想早些到達,以查究竟。一面,腦海裡卻又翻起了過去的一段歷程,因為這是他有喜也有憂的一段經過。雖然他得到了一生最為高興的事,但是也給他帶來了無限的新愁。逼使他在夜黑風涼星光滿天的晚間夜行。

  那天,他從微山湖天岩寺把甘鬱馨送到淮陰城外的楊莊,八仙掌楊義方的居處後,便又返身獨往淮陰城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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