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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二人仔細的一看,才發現老頭並非別人,乃是嵩陽九友之中的一友禿鷹區鵬,岳中嶽和甘鬱馨剛才在房裡,聽見喊聲,覺得口音十分像他,二人這才不約而同一起出來,這一看,果然是他,只是心裡覺得十分奇怪,因為甘鬱馨說掌門人鐵掌丹心卓蒼笳,已經率領門下兩輩弟子,趕赴淮揚幫,履踐二月初二之約去了,這禿鷹區鵬明明也一道跟去的,怎麼會又突然跑到徐州來,這是為何呢?

  再一看他的裝束打扮,二人忍不住幾乎笑出聲來,原來,這禿鷹區鵬生就一副奇異之相,長圓形的一個大冬瓜頭,頂上童山濯濯,寸草不生,連一根毛發也沒有,光亮異常,這樣一來顯得又亮又滑,臉上一片油泥之色,不過在黑裡卻透出一些紅光,兩隻小眼睛瞇成一條縫,眼皮厚得掩蓋了眼睛,一個酒糟鼻子又紅又大,兩個鼻孔卻向上方突出,偏偏他還留了兩撇八字鬍,疏疏鬆松的沒有幾根,倒是長得不短,反倒像是鼠須,再配上一嘴大暴牙,兩隻直豎的招風耳,真是一副滑稽相,怎能不令人一望就要發笑。

  岳中嶽和甘鬱馨,早已看慣了他這副尊容,習以為常,倒也不覺得特殊。只是今天見他裝束打扮,又和往日大不相同卻忍不住要笑了。

  因為,禿鷹區鵬平日之間雖然就是這個怪模樣,但是他卻有自知之明,對於穿著,倒還潔淨整齊,現在不知怎麼搞的,他竟然一反常態,和往常卻大不相同,改變了他的形相叫外人看了,自然生出厭惡之心。

  這樣大冷天,積雪在地,雖然是白天,卻也凍的人難受,縮頭藏手,急走狂奔,感到一些寒意難奈,可是,他卻穿著一套破舊不堪的夏布短衣褲,腳上拖著雙布鞋還用舊麻繩綁著走路,肩上背著一個褡褳,空著兩手,身上別無他物,這樣穿著和打扮,明明是一個叫化子的模樣,不然的話,叫人看了必定認為他是個癡人或是個瘋子。

  岳中嶽和甘鬱馨二人剛進入店堂內,他也剛剛喊叫完,不再出聲了。這時,一個店小二走上前去,一手叉著腰,一手向他肩膊上拍拍,喝道:「老傢伙,你到底是幹什麼的?你看你這個樣子,衣不蔽體,身上都沒有帶個行李,還想住店,這樣那家客店敢留你,如果留下你這樣的人住店,那家客居該要倒楣到極點了,不關門那才是笑話。」

  禿鷹區鵬這個工夫,已瞟見岳中嶽和甘鬱馨,臉上略一錯愕,向他二人搖搖頭,可是馬上又呵呵一陣傻笑,向那小二一瞇眼,把厚眼皮翻了一翻,眼睛看了一看,把朝天鼻子向上抽了抽,大聲嚷道:「幹什麼的?你小子別看老太爺這副尊容不好看,可是腰裡的銀子卻是白花花的,你小子不要狗眼看人低,瞧不起老太爺這副南極仙翁的形相,你這個小子長相我看還不錯,就是錯長了一雙勢利眼,糟蹋了你啦!」

  區鵬說完,「呸!」的一聲,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引得許多圍觀的店客哄堂大笑;那小二一聽卻火冒三丈,氣由心生、惱從膽起,別的幾個店夥,聽完也都怒氣衝衝,一起圍攏上來,撩衣挽袖,橫眉怒目,看樣子就要上前,大夥兒揍這老頭兒。

  岳中嶽和甘鬱馨,這時也看出大概情形,聽出糾紛的原因來,料想必是店夥瞧不起禿鷹區鵬,衣單形醜,身無長物,不肯讓他住店,因此發生爭執。於是,二人同時上前,一面喝住店夥,不要動手,一面走到禿鷹區鵬面前,恭身行禮道:「師叔!你怎會來到這兒?請到裡面休息!」同時,岳中嶽又向店夥和帳房,說了幾句好話,息止了這場糾紛,並且從腰中又摸出來一鍵銀子賞給夥計,吩咐另行準備一間上房。

  旅客們看見這一對英俊不凡的青年男女,竟向一個老叫化子似的人恭身施禮,並且稱呼為師叔,不由同感驚異,顯然這個衣不遮體,貌不壓眾的老頭,必是一個隱藏真相的高人,

  可是,江湖上奇奇怪怪的事也太多了,老走江湖的人,誰也不願多找閒事,以免惹禍上身,於是也都一哄而散。

  店小二本來都氣忿不止,剛想動手把這老叫化子攆出旅店,以泄心中怒火,也免得他再罵人。誰知卻被嶽中嶽一聲喝止,雖然心中有點不大愉快,但是看見是一位丰姿瀟灑翩翩的佳公子,也只好強自忍耐住了怒氣。這時,嶽中嶽又講了幾句好話,又賞了銀子,那些小二怎敢再說不是,一個個連忙又笑顏逐開,連聲向嶽中嶽道謝,各自分開,有的去收拾房間也有的去斟茶倒水,散開去工作。

  這邊,甘鬱馨已經陪著禿鷹區鵬,回到房裡請區鵬落了坐,嶽中嶽也跟著走進房內,連忙上前施禮,問候老前輩,禿鷹區鵬不待他們聞言,便一聲嘆息,然後才開言說道:「噢!你們兩個小娃兒真是初生之犢不怕虎,真是不知厲害,你們兩個應該知道我們嵩陽派現在正遭逢著空前的危機,危險萬分,掌門人為了樂師弟受傷和郁馨被劫走,特地下山趕到此間。同時,也是要追趕中嶽你;想不到前兩天鬱馨卻來到天岩寺,報告她被劫遇救經過,掌門人這才知道中嶽你又被淮揚幫擄去,同時又接悉淮揚幫約訂二月初二日,要在洪澤湖畔決鬥。在短短的時日內,一連發生這許多事件,掌門人十分焦急憂心,為了要救中嶽出險,掌門人乃親自率領門下各弟子冒險赴約;想不到,你卻安然無恙,在這兒優哉悠哉閒情逸致,這又是什麼回事呢?況且你倆更該知道,現在距離二月初三日兩派決鬥日期很近了,淮揚幫請來很多高手,來對付我們嵩陽派,所以他們的幫徒遍佈各地,專找我們嵩陽派的人下手,你想你倆在此地遊蕩,一旦被他們發現,又會派人來劫走你們,那豈不是很危險嗎!」

  於是,嶽中嶽又把他進入金獅堡內搭救甘鬱馨,卻陰錯陽差誤救了寒冰仙子,逃出金獅堡內,想回到嵩山碧松觀去見掌門人,卻不會想到,當走到泗陽時,又被紅衣喇嘛抓住,帶回金獅堡去囚禁在地牢裡。結果,再被蒙面人救出等等情形,詳詳細細的向禿鷹區鵬說明了這兩次的遇難經過。

  區鵬聽完了嶽中嶽的一番話,面色一沉,兩雙厚眼皮一翻,小眼睛一轉,嘆息了一聲才緩緩的說道:「中嶽!你可知道,你這次離開碧松觀到現在,你居然兩次違犯嚴重的規律,一個是你離開嵩山時,未得到掌門人的准許,這是犯了背師欺上的罪,再者就是你剛才所說的和你同出險的還有一個女子,如果她確是淮揚幫老幫主蓋世天王燕躍波的女兒,那你就犯了滔天大罪,你要知道蓋世天王也因為背叛嵩陽派而遭到制裁。」

  區鵬接著又問道:「和你一同離開金獅堡的女子,你確實知道她是蓋世天王的女兒麼?」

  嶽中嶽並未答話,連忙把頭點了點。

  區鵬面色極為凝重的說道:「這個女子的行蹤,你千萬不可讓掌門人知道,更不能向掌門人說出你和她是一同出險的,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嶽中嶽本來想質問他,寒冰仙子和嵩陽派有什麼深仇大恨,況且上代的仇恨,怎麼能讓他延續到下一代來,這是極端不合理的事情。他也以為自己內心光明正大,寒冰仙子又是那麼純潔美好,為什麼不能夠在一起。不過,他念頭一轉,當著甘鬱馨的面前,他不願意直截了當說出內心中的話來,免得讓甘鬱馨以為他和寒冰仙子已經有了什麼特殊的關係而生誤會。

  因此,他故意裝出不懂的樣子,心中存有疑惑,不明其中的道理便向禿鷹區鵬請教說道:「她的底細,我倒不知道,不過,她的行蹤就算給掌門人知道了,又有什麼關係呢?何況我們都是被蒙面人救出來的。」

  區鵬聞言,哼了一聲,接著說道:「孩子,你是不知道淮揚幫和嵩陽派雙方的恩怨,有多麼深,仇恨有多麼大,要是她被掌門人發覺的話,管教她絕無活路,立斃于掌門人的天罡鐵掌之下,絕對不能夠讓她多活一刻鐘。」

  嶽中嶽聽了這些話,不由心中一陣寒顫,同時,又有一股巨大的憤懣之情在心裡湧起,立刻就要暴發,但是為了要瞭解其中真正原因,便忍住滿腔憤恨和悲痛,乃又向禿鷹區鵬問道:「那是為什麼呢,她現在很年輕,還沒有出道江湖,和嵩陽派更沒有接觸過,難道她犯下了武林中什麼不可恕的大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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