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玉珮金犀 | 上頁 下頁


  路永坦看見這一場慘劇,再聽孤峰上人的一番話,知道其中必定有些奇情怪事。只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什麼淮揚幫,他們這些幫派是做些什麼的,更是一無所知,更不知淮揚幫和白甘永長他們嵩陽派有何恩怨。他們又為什麼要把鏢局三個鏢師打死不算,還要把三顆頭顱帶走,不殺趙勝,卻把趙勝兩隻耳朵削掉,這些疑問,真是百思不解。

  ***

  時光疾馳,轉眼間距離九九重陽之期,僅僅只有三天,這天晚上路永坦待到二更敲過,人聲俱寂,多已進入夢鄉之時,他仍然悄悄的走出房門,像每天晚間一樣,是到花園牆下,爬上大樹,隱藏起身形,這樣做,一面可以偷偷窺看他們練武習劍,自己在工作之暇或在夜間,暗自演練。另一方面也可以借著這短暫的機會看一看那縈回在腦際的人見的曼妙美姿,嬌媚的容貌,這豈不是一舉兩得。

  路永坦自從那天夜晚發現他們練武后,心裡就打定了主意,想要憑著偷偷的學習,也能練出一身高強的武藝,古語說有志者事竟成。我路永坦雖未拜師學藝,如果能夠每天來偷看暗練,怎麼不能夠練出一身好功夫,因有此種念頭,便下了決心,一定要把功夫練好。所以,每晚不輟,準時前來,專心學習,而且回到房內,也必定接式演練一兩回。雖然時間不長,竟也有些心得。

  這時,他又伏在樹枝上,望著園內,仔細的偷看。今天在場的除了甘永長、岳中嶽、甘鬱馨三人之外,另外還多了一位孤峰上人樂以山。

  當嶽中嶽練完了一趟天罡劍之後,甘鬱馨照樣也仗劍出場,十六個步位走完,正施展追雲偃月十二式的第二式虹銷雨霽一招,身軀猛的拔高,飛縱起有五六丈高,在空中身軀一扭,腿一蹬,長劍一揮,舞成一個大圓圈,徐徐盤旋而落;這一招式完全表現出內功的氣勢,只憑一口真氣,躡虛淩空,不借一絲外力。

  因為她縱起時,靠近路永坦伏身的大樹,超過了樹頂,而路永坦突然見她在面前縱起,不由得一陣緊張,呼吸竟然沉重起來,除了帶出重重的呼吸之聲而外,竟然枝葉也輕輕的搖動起來。

  甘永長他們三人,立身較遠,而且正在說話,也不會想到有人隱伏在樹上偷窺。甘鬱馨卻是距離很近,而且凝神之際,耳聰目明,既聞有人在樹上呼吸,更看見樹上一枝的椏枝搖動個不停,便趁著下落接近的工夫,眼光一掃,果見樹枝稍葉之中,隱約有個黑影。

  她腳一落地,便突然一翻身,又是一躍,同時口中一聲清叱:「朋友!出來吧!」兩掌一錯,身在空中已經劈出一掌,只聽樹葉嘩啦啦的連聲響,枝斷葉落,一條黑影一閃。

  這邊,甘永長和孤峰上人與嶽中嶽見狀,心中同是一驚,前兩天剛剛發生失鏢的慘事加上孤峰上人的消息,已知多年匿跡的對頭,淮揚幫又死灰復燃,正要找尋嵩陽派的門下報昔日之仇,這一聞聲有異,只道對頭竟然找上門來,豈有不驚的道理,這時每個人都提神戒備。

  甘永長心恐愛女有失,一聲招呼,身形未動,卻已飛縱追到甘鬱馨身後,左臂一挪,攔住甘鬱馨,腰腿一挺,已踏上牆頭,果然看見樹幹上有一條黑影,正要往下溜走,左臂一伸,一股真力聚在掌上,一吐一收,竟把那黑影憑空提了上來。

  路永坦剛被甘鬱馨發覺,知道大事不好,正想溜走,忽覺一股強大的吸力,把全身籠罩得不能動彈,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上提去,掙扎了半天,竟也無法脫離,心中不由一嚇,只得聽任人家提上牆去。

  待他到了牆頭上,甘郁馨和嶽中嶽,同時一聲「咦!」都怔住了。

  路永坦這時真是又羞又愧,滿面通紅,連忙低下了頭。

  甘永長見他二人好像有些驚訝,遂問道:「他是前些日子才來的小工,你們兩個怎麼也認識他呢?」

  嶽中嶽便把那天在大門口的情形說了,甘永長聽完,便問孤峰上人道:「師兄,這幾天來鏢局裡連出了好些事情,不要這小孩子和對頭有什麼關係吧?是不是受對頭的嗾使,到鏢局裡來探聽消息的吧?」

  孤峰上人聞言,沉吟了一會,才開言道:「看他樣子不像是本地人,確是來路可疑,倒也不可大意。不過看他的年齡不大,呆頭呆腦;並不像是一個壞人,對頭如果要派人來此臥底,絕對不會派遣這樣一個小孩子前來,為了慎重起見,不妨仔細的問問他看。」

  甘永長於是向路永坦厲聲問道:「小娃兒,你是作什麼的,為什麼半夜三更來此偷窺?好好說實話,絕對不可以撒謊,來誆騙我。」

  路永坦面紅耳赤囁嚅的答道:「小的因父親前些日子逝世,孤身一人,無所依靠,乃來此地投奔本局戚宏達鏢師,只因仰慕總鏢頭的武藝高絕,想要學點功夫,將來好到武林中鋤奸去惡。但是聽說總鏢頭不再收徒,也不肯把武功傳授給外人,故而一時好武心切,便不顧規矩前來偷看,藉便學些功夫,實在沒有其它企圖。」說完,滿面愧怍之色。

  甘永長和孤峰上人,聞言後都沉吟不語,這時在一旁的嶽中嶽卻兩眼一瞇,右手一指,一聲冷笑,喝道:「好小子,你倒會誆騙,說得冠冕堂皇,一篇大道理。我早看出你鬼鬼祟祟,不是好人,只怕你是受人指使,來這臥底的吧?否則既說你是好武心切,偷窺學藝,當然手上也有點玩意嗎?好吧!你就來跟我走上兩劍,要是能混個十招八招,我倒也相信,不然的話,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用來騙人的,你休想能夠好好的離開此地。」

  說完,一股咄咄逼人的盛氣,洋溢滿臉,傲慢淩人,驕矜自滿,而且帶著一種嘲笑和不屑一顧的態度。

  路永坦知道自己夜半私入後園,已是不對,更何況偷窺他們嵩陽派不傳之秘,更是不該顯然犯了嚴重的錯誤,這豈不是武功沒有學到,恐怕還要遭到殺人之禍。再在甘鬱馨面前,做了待罪之囚,更是羞愧難當,這時不但不敢抬頭,而且由愧生懼,由懼而悲痛,不由的淚水滿面。

  但是,一聽嶽中嶽這種輕侮的話,天生的一股倔強好勝之心,禁不住熱血沸騰,怒氣陡生,心中大為光火,按捺不住,同時,看到甘鬱馨一雙大眼睛,望著自己既像是憐憫,又好像是輕視。這一來,自尊心可是大受打擊,更想不顧一切,要和他一拚到底,以洗雪他羞辱之恥,雖然知道這樣一拚,等於是以卵擊石,但是為了維護自己的自尊心,也就不能顧及死活了。

  這當兒甘永長卻開言道:「你說的就算是實話,沒有騙我,但是你知道麼?偷窺我嵩陽派不傳之秘,是犯了重大的規條,你要接受極嚴重的處罰。」

  說時,兩眼冷峻的望著路永坦。

  路永坦聞言後並不慌張,身一挺,頭一揚朗聲說道:「我既然犯了貴派規矩,自當受罰,不過士可殺,不可辱。剛才這位少爺要和我比試一下,我雖然知道敵不過他,倒也不願苟且忍辱,寧願身子受傷,也不願忍受他對我的侮辱,忍下他對我的不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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