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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收拾大師父的骸骨,歸葬棲霞。」沈小蝶飲泣道:「等到小師父百年之後……」

  她沒有說下去,但可以聽得出來,「江東二孟」死要同穴。

  「哦。」柳二呆道:「我明白了。」

  「這是我的本份。」沈小蝶道:「只是虧了你,陪我跑了這遠的路……」

  「小蝶,你說錯了。」

  「錯了?哪裡說錯了?」

  「你想想看,」柳二呆嘆息說:「看在先師的份上,我也不算外人。」

  「這倒不假,你的確應該盡點心力。」

  「所以我就跟你來了。」

  「別胡說。」沈小蝶道:「你當初怎知我是來收拾大師父的骸骨?」

  「我當然不知道。」柳二呆道:「但我卻隱隱有種預感,覺得你跟先師必有某種淵源,而先師當年的事蹟,我也聽到了許多傳說……」

  「是關於我大師父和小師父的事嗎?」

  「是的。」

  「可惜往事已成煙。」沈小蝶歎了口氣:「這些傳說也會慢慢淡了下來的……」

  「不,還有我們兩個……」

  「我們兩個?」沈小蝶一怔:「你說什麼?」

  「哦。」柳二呆道:「我是說『江東二孟』繼起有人,有你沈小蝶,至於先師四空先生,也還有我這個不成材的弟子。」

  「這又怎樣?」

  「我們兩個永遠聯起手來。」

  「永遠?你說永遠?」沈小蝶臉上一紅:「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柳二呆怔了一下。

  「說不出來是不是?」沈小蝶笑了,揶揄的道:「說這種話還沒到時候。」

  沒到時候?必然有到時候的一天。

  這顯然是種暗示。

  「好。」柳二呆笑道:「倒時候再說。」

  山區人煙稀少,兩人在入山之前就備足了乾糧飲水,以及馬料。

  好在有這兩匹馬,要不然真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這天入山漸深,極目望去,但見群山糾結,亂石崩雲,山勢越來越峻,道路也越來越崎嶇。

  「小蝶。」柳二呆忽然勒馬問道:「你大師父的骸骨到底在哪裡?」

  「在一座尼庵裡。」

  「尼庵?」

  「是的,名叫慈雲庵,庵裡的主持就是蓮花師太。」沈小蝶道:「大師父是她的方外之交。」

  「你來過嗎?」

  「小時候來過。」沈小蝶道:「但景物依稀,確實的地方已不甚記憶了。」

  「這可糟了。」柳二呆道:「這偌大的山區縱橫千里,到哪裡去找?」

  「不難,我帶有地圖。」

  「圖?」柳二呆道:「就是被江湖上那些貪心病狂之徒認為是藏寶地圖的那幅嗎?」

  「正是。」

  「好,快取出來瞧瞧。」

  於是兩人一齊下馬,選了路旁一塊平整的山石,將那幅草圖展了開來。

  草圖上繪的是山形道路,幾座比較突出的高峰,則有特別標示,也定好了方位距離。

  圖側還有文字注記,一目了然。

  群山中有個三角形的記號,線條較粗,沈小蝶指著說:「這就是慈雲庵。」

  柳二呆舉頭望瞭望昏黃的日影,四顧群峰,打量出正確的方位,然後移了一下草圖。

  「小蝶。」他說:「我看不看得出我們此刻在圖上的位置?」

  「在這裡。」沈小蝶指指圖上一條彎曲的線條。

  這條線是代表一條小徑。

  「對了。」柳二呆道:「看來距離慈雲庵已經不遠,快馬兼程,半日可到。」

  「那就趕一程吧!」

  「好。」

  幾十天的跋涉奔波,終於到了地頭。

  沈小蝶疊好那幅草圖,揣入懷中,兩人重又踏鐙上馬,折轉向北。

  約莫馳行了兩個時辰,道路漸見平坦,山色也漸見青蔥,居然還隱隱聽到流水淙淙之聲。

  在邊陲窮荒之地,這是很少有的景象。

  「莫非到了?」柳二呆一勒馬疆,望瞭望沈小蝶。

  「好像是的。」沈小蝶目光四下一轉:「這裡的景物我似乎很熟。」

  「你那時多大年紀?」

  「大約五歲不到。」

  「哦,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柳二呆話到此時立刻住口。

  五歲不到就成了孤兒,還是不提的好。

  此時天色漸晚,一輪昏黃的日影,沉落在左面的萬山叢中,暮靄也漸漸鎖合了後面的山口。

  「鏜……鏜……鏜……」右面的山場裡,忽然傳來幾響鐘聲。

  鐘聲清越,飄垂四野。

  「到了,到了。」沈小蝶欣然叫道:「這鐘聲我十幾年沒聽到了,聽起來還是這般親切……」

  看來她童年時期,在這裡度過了一段不短的日子。

  當下策馬緩行,兩人一先一後,折入一條幽徑,但覺龍吟細細,鳳尾森森,像是別有天地。

  蓮花師太年高七十,依然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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