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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藍虎站在圈外,看在眼裡,不禁暗暗心喜,只等地字十三煞馬到成功。

  他做了三年總管,立下許多功勞,前後替封八百弄了五位姨娘;巧取豪奪,爭得良田九百畝;蔣山青是封八百的智囊,而他則是封八百的左右手。

  智囊用腦,而他卻是實實在在的出力、流汗。

  因此,這地字十三煞全由他來統率、調派,天字九梟則是封八百親自指揮。

  封八百也是個梟雄人物,對於用腦的人,表面上言聽計從,其實深具戒心;對於用力的人,則是信任有加,凡事推心置腹。

  在封八百心裡,蔣山青的分量顯然不如藍虎。

  這藍虎當然是第一號紅人。

  蔣山青也許並不知道;藍虎卻知道得很清楚,因此他也表現的更加賣力。

  今夜,他估計又將立下一件奇功。

  但卻令他十分失望,場中忽然起了變化,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變化。

  只聽一聲嬌叱,閃起了兩道光華。

  這是兩支劍,一支有如游龍升空,一支盤地飛繞,劍氣森森,氣彌六合。

  吭當!吭當!兵刃落地,血雨橫飛。

  左面掉一下條斷臂,右面飛起一顆人頭,蔔通!蔔通!半空裡栽下了三具屍體。

  寒光連閃,只不過電光石火一瞬。

  飄風不終夕,驟雨不終朝,發生的快,消失的也快,眨眼之間,地字十三煞栽倒了五個,重傷四人,其餘四個駭然大震,倒飄出一丈五六。

  藍虎打了個冷顫,掉頭就想開溜。

  「且慢。」沈小蝶冷哼一聲,飛縱而上,半空中幻起一道弧影,後發先至,截住了去路。

  「你……」藍虎臉色大變。

  「地字十三煞幾乎死了一半。」沈小蝶沉聲叫道:「你好意思活著?」

  藍虎不響,忽然飛起一錘,迎面打來。

  這是柄大錘,力沉勁猛,虎虎生風,來勢火辣無比,一晃而到。

  顯然,這是拼命的打法。

  此時此刻,除了拼命,他已別無選擇。

  沈小蝶腰腳一扭,人如旋風,靈快地側滑了三步。

  驀地怒叱一聲,劍如風發,寒光一閃而起,攻入了藍虎的右脅。

  這一劍疾如奔電,來勢刁鑽。

  藍虎嚇了一跳,忽然身子一歪,就地一個翻滾,滾出一丈四五。

  任何武術中絕沒這樣一招,他一時心慌意亂,為了保命,居然創下這樣一種怪異身法。

  今晚他若不死,應該是開山鼻祖。

  可惜他滾的快,沈小蝶更快,一道寒光有如天外飛來。

  驚虹一閃,劍到血崩。

  只聽「奪」的一聲,藍虎兩眼一翻,咽喉間立刻噴老高一條血柱。

  一劍斃命,死得乾淨俐落。

  這是不是已經結束,當然沒有。

  地字十三煞剩下四個,已走得無影蹤,蔣山青卻早已怏怏而去。

  此人頭腦靈活,是不是還繼續對封八百更忠心耿耿?

  銅雀別館是不是還容得下他?

  雖然藍虎已死,但他剛才那副哀告乞命之狀,未必能瞞過封八百。

  至少還有四煞逃離現場,難保不抖露出真相。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幾聲鑼響,「當當當當當……」連敲了九下。

  「小蝶。」柳二呆道:「只怕九梟就要到了。」

  「還有封八百。」

  「那正好。」

  「不。」沈小蝶道:「我們先避一避。」

  「避一避,為什麼?」

  「天字九梟不比地字十三煞,再加上封八百,甚至還有白鳳子,傾巢而至,其鋒不可當。」沈小蝶道:「我們犯不著打這種硬仗。」

  「難道還有更有價值的仗?」

  「當然有。」沈小蝶道:「我們暫且避過這陣鋒頭,在他們的熱鍋上澆盆冷水,先瀉一瀉他們的氣。氣一瀉,鬥起來就易。」

  「然後呢?」

  「然後各個擊破。」

  「好是好。」柳二呆道:「但……」

  「但什麼?」沈小蝶揚起臉來道:「是不是不夠英雄氣概?」

  「這……」

  「可惜我們的對手並不是英雄。」沈小蝶道:「他只是一隻老狐狸,一匹狡猾的狼,而如今又在它的狼窩裡,一不小心,就會被它一口咬中咽喉。」

  「比喻的好。」柳二呆道:「但我們……」

  「我們先離開這裡。」

  「這銅雀別館不過湖中幾個小島,離開到那裡去?」柳二呆道:「他們必然會分頭搜尋……」

  「這不正好。」

  「好什麼?」

  「我不說過各個擊破嗎?」沈小蝶說:「我正要他們分開,越分散越好。」

  「不錯。」柳二泉終於想通了:「此計甚妙。」

  「那就走吧!」

  「好。」

  銅雀別館的大廳上,重又亮起了燈火。

  那張虎皮交椅上像是長了針,封八百一忽兒坐下,一忽兒站起,顯得坐立不安。

  他臉色凝重,雙目發紅,披散的長髮亂糟糟的,快變成一條瘋狗。

  交椅的左右,高高矮矮簇著二三十個人,連花小侯爺都在其中。

  但封八百不說話,誰都不敢吭聲。

  「乾爹。」白鳳子終於打破了沉悶:「他們只是一時得逞,逃不掉的。」

  「哼。」封八百濃眉一剪:「諒他們也逃不過老夫的掌心。」他伸出右掌,驀的握掌成拳,像是掌心裡握的正是柳二呆和沈小蝶。

  拳頭握得很緊,似是要活活把他們捏死。

  「乾爹,你坐下來。」白鳳子真的像個很孝順的女兒:「也好商量商量。」

  「商量什麼?」封八百額頭上冒出了青筋:「搜,趕快搜。」

  「搜過了。」

  「在那裡搜?」

  「湖岸柳林全都搜過了。」

  「湖岸柳林?」封八百吼道:「笨蛋,笨蛋,全都是一群笨蛋!」

  「乾爹是說……」

  「難道這兩個丫頭小子,還在柳林裡等死?」

  「乾爹,熄熄火吧。」白鳳子道:「其實天字九梟並不笨,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有些地方他們不敢去搜。」

  「不敢?」封八百雙目一睜道:「那些地方不敢?」

  「譬如一些姨娘們的住所,還有二妹子的涵香院,一向是銅雀別館的禁地。」

  「這丫頭小子去到這種地方幹嘛?」

  「乾爹難道忘了。」白鳳子道:「他們本來就住在涵香院,還是二妹子的客人。」

  「這該死的丫頭。」封八百連脖子都氣粗了,叫道:「都是她惹來的麻煩。」

  他雖然叫得嘴響,說那柳二呆和沈小蝶已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事實上他也知道有了麻煩。

  而且這麻煩還真不小。

  一個得力的助手藍虎死了,地字十三煞去掉了三分之二,蔣山青行蹤不明,這對銅雀別館來說,無疑是記重重的打擊。

  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打擊如此嚴重,封八百等於臨頭挨了一記悶根。

  他雖然強自鎮定,實在已心驚肉跳。

  「搜,快搜,什麼地方都要搜。」封八百氣吼吼的道:「縱然逃出了銅雀別館,也要全力追殺。」

  「好,乾爹有這句話就成了。」

  「去吧,九梟由你領隊。」封八百一屁股坐在虎皮交椅上:「老夫坐鎮在此。」

  「是,鳳兒會隨時派人傳報。」

  黎明將至,夜色更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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