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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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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柳二呆?」封二小姐眉頭一剔,叱道:「哼!你找柳二呆作什麼?」 「在下只問他在那裡。」 「問他在那裡?嘿嘿,原來你是想爭風吃醋。」封二小姐冷笑一聲:「你真的想知道?」 「是,在下……」 「好,我告訴你。」封二小姐道:「他就在我床上,你待怎樣?」不但答得乾脆,而且很大膽。 驕縱、任性,一個慣壞了的女孩。 「好,好,二小姐,在下拿你沒有辦法。」蔣山青苦笑了一下:「只好稟告老爺子。」 「你想走?」 「怎麼?二小姐莫非……」 「你寅夜而來,闖入本小姐閨閣,難道說走就走?」封二小姐冷笑:「總得留下一點東西。」 「留下什麼?」 「留下這柄劍,作為把柄。」 「二小姐,你未免欺人太甚。」蔣山青臉色一沉:「在下為了老爺子,忠心耿耿……」 「別說的好聽……」 「老爺子有圖霸武林之心,在下正全力輔佐,二小姐何必把在下當成了外人?」 「要我把你當成內人,嫁給你嗎?」 「這……」 「哼,我看不起你這塊料。」封二小姐叱道:「快,留下這柄劍,明天見了我爹好有話說。」 「什麼?」蔣山青一怔:「你想栽誣?」 「栽什麼誣?」封二小姐眉頭一揚:「你分明手持兇器,寅夜入戶,還想賴嗎?」 「你要如此無理取鬧,在下也無話可說。」 「你不用說,只留下劍。」 「留下劍?」蔣山青冷笑一聲:「想要在下留下這柄劍,只怕很不容易。」 「哦?莫非要我動手?」 「二小姐真要動手?」 「怎麼?」封二小姐道:「你道我不敢?」 「你敢,不過在下不願奉陪。」蔣山青顯然不願動手,身形一起,越過了短牆。 身法俐落靈快,果然是把好手。 但見他一起一落,隱入了扶疏的花木中,片刻間已失蹤跡。 封二小姐居然沒追,原來她剛才裝模作樣了一陣,只不過存心要給對方一點顏色。 她顯然看不慣蔣山青在封八百面前紅得發紫,幾乎連她這個親生女兒都瞠乎其後。 當然,最惱火的還是蔣山青來的不是時候。 如今總算稍稍出了口怨氣,忽又想起繡榻上的柳二呆,當下纖腰輕扭,重又穿窗而入。 窗裡有條人影顯然比她更快,搶先登上了繡榻。 當然,這個人一上床就成了醉貓。 今夜銅雀別館管弦無聲,笙歌寂然。 這並不是封八百興致欠佳,也不是聽厭了靡靡之音,只是今夜他沒有這份閒暇。 沉寂了十年,並沒減低他的壯志雄圖。 後院一棟精舍中,孤燈如豆,熒熒有如鬼火,封八百就在這盞黯淡的燈光下箕踞而至。 他認為在這樣的氣氛下,最適合弄虛作假的江湖人物發號施令,比在華燈高照下,更顯得莊嚴而神秘。 他右首是張紫檀木短幾,幾上居然有只銅雀。 這銅雀高約一尺,璀璨如金,鑄形十分精美,展翅欲飛,栩栩如生。 封八百拾起一支短槌,輕輕敲了三下。 其聲清越,有如鋼罄,但聽嗡嗡之聲繞室迴響,歷久不絕。 忽然燈影一搖,一個身材高大,勁裝帶劍的黑衣人出現在燈影下。 「屬下有事稟報。」 「說!」 「九疑五奇業已全數遇害,死的很慘。」 「什麼?」封八百一驚而起,但立刻平靜下來,緩緩落座,淡淡的道:「死在那裡?」 「在下游,十裡一處江岸。」 「哦?」封八百壓抑住激動,兩手按膝:「你見到了他們的屍體?」 「是的。」黑衣描繪了下九疑五奇的死狀。 封八百越聽越驚,眼睛越睜越大,忽然身軀抖動了一下,兩道濃眉一剪:「不錯,雪花飛天出,這是那四空老鬼……」 他不但認得出這招劍法,看來好像還在這招劍法上吃過苦頭。 「屬下覺得這招劍法很是怪異。」 「嗯,的確很怪。」封八百承認:「是那個柳呆子幹的。」 「不。」 「不?莫非……」 「啟稟大館主。」那黑衣人道:「據屬下所知,這一劍是那個沈……」 「姓沈的丫頭?」 「正是。」 「既然九嶷五奇全已死光,」封八百忽然語音一沉,聲色俱厲:「你怎麼知道的?」 「這……屬下……」黑衣人面如黃蠟,汗出如漿。 「是你親眼見來?」 「是,屬下……」黑衣人牙根打顫:「屬下當時就在相距不遠,只因……」 「哼,好一個滴血手施浪。」封八百殺機盈面,冷冷道:「老夫一向把你當作一條好漢,想不到卻是個貪生怕死之人。」 「不不,大館主,屬下……屬下不怕。」 「不怕?」封八百雙目閃爍,神光如電,比那盞孤燈還要明亮:「你真的不怕?」 「屬下……屬下……」黑衣人打了個寒顫。 「你外號滴血手,卻害怕自己滴血。」封八百大聲道:「九嶷五奇敢死,你為何不敢?」 「屬下只是……只是……」黑衣人戰慄了一下,雙膝發軟,面如死灰。 「哼,你眼睜睜瞧著九嶷五奇送命,居然還敢活生生回來,留你何用!」封八百忽然舉手一揮,明晃晃飛出一把尖刀。 黑衣人慘叫一聲,正中心窩。 只見他軀體後仰,蔔通一聲倒了下去,四腳朝天,登時氣絕。 封八百伸出右掌,猛的吸了口氣。 說也奇怪,那把深入及柄的尖刀居然倒退出來,嗖的一聲,回到了封八百手中。 黑衣人的胸口,立刻噴起老高一條血柱。 封八百盯著面前的屍體,臉色一片鐵青,忽然沉聲叫道:「拖出去。」 左側木門輕響,閃出兩名青衣壯漢。 好像說「拖」就是拖,絲毫沒有折扣,兩個人各拉住一條腿,拖入了木門。 封八百重又抬起那支短槌,在那銅雀上連連續敲擊了七下,聲音清脆又短促,嗡嗡嗡,像是忽然來了幾百隻蜜蜂,振翅亂飛。 餘音嫋嫋中,一個紫袍人踉蹌而來,畢恭畢敬的站在五步以外。 「屬下藍虎到。」 「藍虎。」封八百的口氣忽然變得和善起來:「你總管銅雀館,這三年來管的很好。」 「承大館主誇獎。」 「不過這回要面臨考驗。」 「是,屬下知道。」藍虎道:「但憑大館主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死?」封八百道:「死有個屁用。」 「是,屬下要活。」藍虎見風轉舵:「要活的蹦蹦跳跳,好替大館主辦事。」 「這就對了。」封八百點頭。 剛才一個要活的不讓他活,此刻這個要死的他又要他不死。 「屬下已在玉露湖四周加強戒備。」藍虎道:「本館中也派了地宇十三煞……」 「弄錯了。」封八百道:「目的在涵香院。」 「是屬下在……」 「人手夠嗎?」 「人手倒是夠,只不過……」藍虎頓了一下:「可惜好手不多,屬下想……」 「想什麼?」 「屬下聽說白姑娘在棲霞山中帶來了一批……」 「這批人迫於威勢,心性未明。」封八百道:「不過你可去跟鳳兒商量商量……」 「是,屬下知道了。」 「藍虎。」封八百忽然道:「你得記住,老夫一再叮囑,只是耽心那柳呆子和姓沈的丫頭乘機兔脫,並不是怕了他們。」 「屬下清楚得很,憑大館主這把刀……」 「這就是了。」封八百雙拳緊握,沉聲道:「老夫一刀直下,這兩個立刻成為四片,若是橫裡一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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