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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第十一章 出水神龍

  但他並沒有絕望的神色。

  他右手搭在浮木上,眼看快船已到近前,忽然用力一按,借力使勁,驀的一個「鯉躍龍門」,居然已淩空飛縱而起。

  活生生就像一條魚,帶著滿身的水滴,躍起竟有一丈七八。

  淩空一聲巨吼,寒光逼人,掉頭下擊。

  有誰料想得到,居然發生了這樣的怪事,憑藉一片浮木,竟能一躍沖霄,借力之巧,委實令人駭異。

  下擊之勢,更是雷霆萬鈞。

  東門醜來不及駭異,長矛還舉在半空中,一縷寒光業已斜肩劈落。

  血光飛濺中,人已裂成兩半。

  蔔通一聲,翻倒江中,染紅了一片江水。

  船身一沉,柳二呆穩穩地落在船頭之上,正是東門醜剛才所站的位置。

  幾個劃槳的漢子同時嚇了一跳,紛紛落水逃命。

  這些人當然個個精通水性,只見水花滾滾,四面遊了開去。

  沈小蝶一躍而起,也登上了快船。

  「好,好一條出水神龍。」這是她第一次讚賞柳二呆。

  「現在怎麼辦?」柳二呆問。

  「什麼事都沒有了。」沈小蝶興奮地道:「現在我來劃槳。」

  「還有兩條快船。」柳二呆說。

  「放心,不敢來啦。」沈小蝶道:「那個花小侯爺已嚇破了膽,至於白鳳子……」

  「她怎麼?」

  「她有她的想法。」

  「什麼想法?」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沈小蝶道:「她一向很會看風使舵,絕不會一次就輸得精光。」

  「你是說好還想等下次翻本?」

  「你當然知道,她怎麼會就這樣死心。」沈小蝶道:「往後還得多加小心點。」

  柳二呆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另外那兩條船果然已消失在霧中,可能花小侯爺和白鳳子也是兩隻旱鴨子。

  於是柳二呆也取了支木漿,和沈小蝶一左一右,認准方位,打起一路水花,直向北岸劃去。

  一場驚險的江上搏鬥,總算到此結束。

  上得岸來,兩人都是一身水濕,在星光下對望了一眼,不禁搖頭苦笑。

  「這怎麼辦?」沈小蝶問。

  「很容易。」柳二呆道:「我來想法子。」

  他在江岸找到了一間棄置的草棚,弄幹火種,燃起一堆火來。

  「你先進去,我在外面把風。」

  沈小蝶望他一眼,欲言又止,終於臉上一紅,低頭走進了草棚。

  好在已時過半夜,無法另找宿處,只好弄熄火種,就在草棚裡打起盹來。

  早上,陽光燦爛,又是個秋高氣爽的好日子。

  碰到這樣的好天氣,人們的心情總會變得開朗些,柳二呆也不例外,他走出草棚,迎著陣陣江風,不禁精神為之一振。

  沈小蝶還在沉睡,他不願叫醒她。

  甚至他還耽著一宗心事,如今已經渡過了大江,是不是就要分手?

  忽然目光一轉,發現左側草叢裡飄起一片衣角。

  柳二呆心中一動,一縱身形躍了過去,赫然是個疾裝勁服的中年漢子,肘下壓著一柄鋸齒刀,看來好像已氣絕多時。

  柳二呆方自一怔,目光再轉,更為吃驚不已。

  原來一眼望去,前面草叢裡一個挨著一個,赫然竟有五具屍體。

  這五個人都是仰臥在草叢裡,年歲不一,形貌各異,有的用刀,有的使劍。

  其中還有一支紅纓槍,一對判官筆。

  從這幾個人的衣著服飾看來,顯然都是在江湖上佔有一席之地的人物。

  五個人倒臥的部位,恰好成一個圓周,直徑大約一丈四五,附近亂草倒伏,似有踐踏過的痕跡。

  柳二呆仔細查看了一下,發現這五個人每人只有一處創口,創口都在咽喉,而且是條橫口,就像被人殺雞般橫裡劃了一刀。

  甚至每個人創口的長度和深度,也都完全一樣。

  柳二呆看得出,這不是刀,這是一柄劍,而且是一劍五命,劍光一旋,五個人同時倒地。

  當今武林,誰有這種神奇莫測的劍法?

  柳二呆沉吟晌,口中喃喃道:「好,很好,好一招『雪花飛天出』,淋漓盡致……」

  他顯然認得出這招劍法,而且稱賞不已。

  但他曾經說過,當代在劍術上造詣最深,稱得起一代宗匠的只有四空先生,其他並無足覷。

  而四空先生逝世,迄今已五年之久。

  這一劍又是誰的傑作?

  一劍五命,委實駭人聽聞。

  依柳二呆的判斷,這五人顯然來意不善,若是讓他們掩進了草棚,那將是什麼結果?

  只怪自己昨夜折騰了半夜,睡的太沉,竟然絲毫沒有警覺,想到此時,不禁沁出一身冷汗。

  好在有個人沒睡。

  柳二呆目注五具屍體,認不出是那路人物,估計大概和白鳳子有關。

  他詫訝了一陣,重又折回草棚。

  只見沈小蝶仍在草棚一角,綣伏在一叢乾草堆上側身而臥,香夢正酣。

  從茅草隙中滲漏的日光,灑落在她身上,但覺全身曲線玲瓏,拱起一個圓潤的臂部。

  一張勻紅的粉臉埋在臂彎裡,星眼朦朧,覆蓋著一叢長長的睫毛。

  柳二呆不禁看得呆了。

  沈小蝶忽然動了一下,翻了個身,發出一種夢囈般的聲音:「什麼時候啦?」

  柳二呆忘情笑道:「太陽曬到屁股了。」

  沈小蝶嬌軀一抖,打了個哈欠,翻身坐了起來,閃動的星眸筆直盯了過來。

  「幾時學的?說這種粗話?」

  「對不起。」柳二呆怔了一下,臉上一紅:「不知怎麼的,一下說溜了嘴,但……」

  「但什麼?」

  「說的是實話,你瞧這太陽……」

  「你……」沈小蝶小嘴一噘,輕嗔簿怒的道:「你還想描下去?」

  太陽的確曬到了屁股。

  不過,再描下去就越描越黑了。

  「好,好,不說不說。」柳二呆陪笑道:「昨夜也夠辛苦,再多睡會兒吧。」

  「辛苦?你說什麼?」

  「我一時大意,下半夜睡的太沉。」柳二呆道:「幸虧你心細如發,要不然……」

  「好啦。」沈小蝶道:「你是在試探我對不對?」

  「我……」

  「你何不說那招『雪花飛天出』太耗精力。」沈小蝶笑道:「應該燉只老母雞替我補上一補?」

  她承認了,那一劍五命就是她的傑作?

  但她那裡學來這招劍法?

  莫非她跟四空也有些淵源?

  但她顯然並非四空先生的入門弟子,這一點柳二呆好像知道的很清楚。

  「說的也是,這招『雪花飛天出』……」

  「別瞎攪和。」沈小蝶立刻截住話頭:「我說的不是『雪花飛天出』,說的是只老母雞。」她顯然不願談論到那招劍法。

  「對對對,老母雞,老母雞……」

  「可惜此刻不但沒有老母雞,」沈小蝶:「連清粥小菜都沒有。到口……」

  「你餓了?」

  「難道你不餓?」

  原來打從昨天中午開始,兩人就沒進過飲食,餐時本想飽啖一頓,沒料到一尾紅燒鰣魚又被俞猴兒搶走,反而空著肚子鏖戰了半宵。

  人是鐵,飯是鋼,當然是該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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