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一劍光寒起書樓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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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奇聞,比柳二呆突然出現在白玉樓更奇,秦淮河畔大紅大紫的第一流名妓,居然和金陵城裡一個書呆子攀上了交情。 「盼盼。」沈小蝶轉向賀少章,微微一笑:「幸好賀公子還沒打算娶我,要不然豈不被你砸了。」 薛盼盼的臉更紅。 「哈哈,不要緊,不要緊。」賀少章大笑:「賀某人也湊不出十斛珍珠買琵琶呀!」 名士派頭,胸懷豁達,他真的並不在意。 不過,他不免有點納悶,沈小蝶怎麼結識了柳二呆,難道這書呆子去過恰紅院? 當然,納悶的不只他一個,從孫翼、彭嘯風、蕭鴻舉等三個人的眼神中都看得出,每個人都渴望知道這個秘密,但都沒有勇氣問出來。 沈小蝶卻自己說了。 「柳公子並沒有到過怡紅院,我們只是偶爾相遇,一回在文德橋,一回在夫子廟。」她說:「在文德橋的那回,正好也有盼盼。」 薛盼盼點了點頭。 「怎麼認識的呢?」孫翼頗有興趣。 「因為我們都不是默默無名的人。」沈小蝶笑笑說:「金陵城裡有個柳二呆,秦淮河畔有個沈小蝶,他知道有我,我知道有他。」 「就是這樣的麼?」孫翼意猶未盡。 「怎麼?孫公子覺得不夠?」沈小蝶笑道:「若要仔細盤問,主審的該是賀公子。」 「這個……」孫翼碰了一鼻子灰。 「小蝶,看你這張小嘴巴。」賀少章笑道:「我也不須審問,倒要先罰。」 「罰?罰什麼?」 「罰你把柳二呆請過來。」 「我請不動。」沈小蝶道:「我只在想,該不該過去敬他一杯。」 「好,你去。」 「真的?」沈小蝶嫣然一笑:「君子坦蕩蕩,賀公子就有這點好處,不吃飛醋。」 賀少章擎杯大笑。 沈小蝶滿滿斟了杯酒,正待起身,忽聽一個尖細陰沉的聲音叫道:「且慢。」 賀少章等所有在座之人,齊是一怔。 酒席筵艙忽然出現了三個人。 為首的是個身穿絲緞長袍,外罩玄青團花馬褂的中年文士。 這人衣著雖然十分考究,形貌卻猥瑣不堪,鷹勾鼻,尖下巴,兩撇稀稀疏疏的眉毛下面,嵌著一雙又細又小,一直滾動不停的黃眼珠。 形貌雖然不揚,神氣卻是活現。 更奇怪的是此刻春寒料峭,這人手中居然還握著柄描金摺扇。 「尊駕是……」賀少章一時摸不著頭腦。 「白鷺洲齊大莊主正在東花廳宴客,」中年文上根本不理睬賀少章,目光轉動,依次打從沈小蝶、薛盼盼、青鳳和紫鳳等四人身上一掃而過,道:「特派在下前來奉邀,以助酒興。」 原來他是奉命而來,邀這四位秦淮名妓陪酒。 「你說什麼?」孫翼第一個不耐。 「齊大莊主盛名赫赫,江南盟主,富可敵國,揮金如土,當賜必多。」中年文士更不理會孫翼,卻道:「四位姑娘這就起駕……」 「起什麼駕?」孫翼大聲問。 「哼,好笑,連起駕都不懂。」中抽文士不屑的道:「就是跟我走。」 「跟你走?」孫翼霍地站了起來。 「怎麼?」中年文上雙目一掄:「你不服氣?」 「我說不行。」孫翼臉紅脖子粗,叫道:「哪有這種事……」 「有,今天就有。」中年文士冷笑。 「莫非你敢撒野?」 「正是如此。」只聽唰的一聲響,那柄描金摺扇有如孔雀開屏。摺扇一張一撩,一股勁風直撞過來,孫翼頓覺雙目難睜,胸前挨了重重一擊,一屁股跌坐在靠椅上。 哢喳一聲,靠椅斷了。 賀少章等人嚇了一跳,不禁臉色大變。 在金陵城裡憑白下四公子的名頭,雖然不是什麼達官貴人,至少不會受人欺負,想不到今天卻碰到了一宗怪事。 這好像秀才遇到了兵。 「哈哈,嘿嘿。」中年文士冷笑一聲道:「區區也曾十載寒窗,苦讀詩書,後來終於明白過來,全都被古人騙了,書中哪有黃金屋?書裡哪有顏如玉?哼哼,你們這些臭窮酸……」 他晃了晃手中摺扇:「只有這上面才有。」 原來他也是個讀書人,只因文章憎命,功名難成,覺得不如一身武功來得直截了當。 但他忽略了自己的一副尊容。 此刻孫翼倒在地上,哎喲連聲。其餘賀少章、彭嘯風、蕭鴻舉,你看我,我看你,都嚇白了臉。 「你也念過書?」沈小蝶卻很鎮定。 「是的,枉費了十載光陰。」中年文士道:「所以才知道百無一用是書生。改行學劍……」 「好像也不曾出人頭地?」沈小蝶嘴角一曬。 「這個……」中年文士呆了一呆,驀地目光一掄:「你就是秦淮花魁沈小蝶嗎?」 「不錯,我是沈小蝶,卻不是什麼花魁。」 「好。好,真個是傾國之容,傾城之貌。」中年文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板牙:「在下申不雨、南海之鄙人也……」果然是念過書的,出口頗有文氣。 「你既是讀書人就該講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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