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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於是,右手握住銅馬,暗運功力,極緩慢地向內一拉,石幾下立即響起一陣咯咯聲音。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鬆開銅馬,那陣格格之聲立止。但他在震驚之際,卻仍沒忘了凝神靜聽,可是,響聲停止後,再沒有任何聲音。江天濤深信自己的耳力,假設壁內有人暗中窺視,在他察看銅馬時,必可聽到那人緊張焦急地跑跳聲。

  即使那人沉著,則在板動銅馬時,也會有所舉動。但是,四壁卻靜悄悄毫無一絲聲音,因而,他斷定壁內並沒有暗樁窺視?回想金面哪吒的談吐,以及派人催促毒娘子急需下山的舉措來看,沈奇峰不失是條硬漢。

  當然,一個人的心地善惡,絕不是一望而知的事。至於房中置窺孔,巧設機關,乃當今武林人的通病,以便在驟變和危急時逃生之用。繼而一想,既然這座房內有窺孔和機關,就不該讓他宿住,雖然暗中無人窺視,仍屬失禮之事。

  心念至此,他決心啟開樞紐進入壁內察看,也許因而發現金面哪吒這次舉行的以武會友是否另有陰謀。決心一定,再度板動銅馬石幾下,立即響起一陣格格聲音時,石幾下沉,壁上徐徐現出一座與石幾同等大小的石門來。

  江天濤的心情,隨著石幾下沉而激動,因為,他的舉措,正犯了武林中的大忌,也許,貿然進入,而在不知不覺中喪失了生命。石幾下沉完畢,格格響聲立止,江天濤凝目向內一看,門內漆黑,室內燈光射到之處,地勢極為平坦。

  江天濤首先鎮定一下心神,接著暗凝功力,雙掌護住前胸,探首向內一看,數尺之外,暗道已向右轉。於是,微躬上身,摒息進入門內。

  就在他進入暗門,前進尚不足三步,同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叫門聲,接著是綠衣小童的奔步和開門聲。江天濤心中一驚,飄身退了出來,正待伸臂去板銅馬,院中已響起一個中年人的問話聲:「江少堡主安歇了嗎?」

  綠衣小童急忙回答道:「少堡主剛剛進去,可能還沒睡。」江天濤一聽,心知要糟,這時再板動銅馬已來不及了。情急這定,只得急步走至室門,竭力從容地掀簾走了出去。

  這時,綠衣小童也正好登上廳階。綠衣小童一見江天濤,立即躬身道、.「啟稟少堡主,山主派崔執事送點心來了。」江天濤不敢讓那人進來,只得點了點頭,含笑走了出去。

  只見院中南道上,恭謹地立著一個中年人和兩個青年。中年人一身淡青勤裝,身材瘦小,目光閃爍,充分顯示了他的精靈能幹。兩個年輕人,一式穿著藍衣,恭謹肅立,各自捧了一個精緻食盒。

  中年人一見江天濤,立即抱拳躬身道:「大洪山總寨執事崔如功,謹奉山主之命,特為少堡主送來點心一盒。」江天濤急忙拱手笑著道:「山主如此殷切,實令在下感激萬分,請崔執事代在下致意貴山主,就說在下多謝了。」

  說罷,即對小童,愉快地吩咐道:「快將食盒接過來。」綠衣小童,恭聲應是,急忙奔下廳階。恭立在中年人左側的青年,也捧著食盒迎了過來。

  青年將食盒交給小童,依然退回原地,崔如功立即抱拳躬身道:「少堡主如無吩咐,崔如功就此告退。」江天濤無心再多客套,僅肅手示請,一俟崔如功三人轉身,急忙將正要進入廳門的小童截住,竭力平靜地道:「食盒給我,閂好門就去睡吧!」

  說著,即將食盒接了過來,直到小童將門閂好,才轉身走進廳內。他無心打開食盒,看看是些什麼點心,急步奔進內室,放下食盒,飛身進入暗門內。走至轉彎處,轉首向左一看,脫口一聲輕啊:頓時愣了。

  只見向左轉的暗道地下,赫然倦臥著一個嬌小人影,顯然,那是一個女人。江天濤一見地下倦臥著一個女人,的確吃了一驚,也升起一股怒火,他確沒有想到金面哪吒沈奇峰,居然敢在壁中派有監視他的人。

  繼而一想,紫袍老人蒙榮昌,方才還說,整個後秦除龍宮湖的一個女香主外,再沒有任何女性。但是,前面倦趴在地上的女人又是誰呢?心念間,急步走了過去,低頭一看,竟是一個柳眉粉面,一身花衣,年約十六七歲的標緻侍女。

  看也睡態安祥,鼻息均勻,和她倦趴在地上的姿勢來看,顯然她是被人點了黑憩穴。但是,將侍女點倒的人又是誰呢?根據常理判斷,那人不可能是大洪山的人,但除了大洪山的人,又有誰能知道夾壁內尚築有暗道?

  其次是點倒侍女的時刻,必是在他不在廳內的時候,否則,一個人跌倒在地上的聲音,雖在牆內,萬無聽不到之理。令人費解的是,點倒侍女的那人是誰,他的目的為何,他怎的知道夾壁內有暗道和有人窺視。

  一想到窺視,立即想起硯孔,舉目向壁上一看,果然有一個小洞。於是,覷目向內一看,整座小廳內一覽無餘,同時,可以由廳門看到院中的甫道,直至院外。江天濤看罷,不由感慨地搖搖頭,同時,看了一眼倦在地上的標緻侍女,他斷定這個侍女必是金面哪吒沈奇峰的心腹小婢。

  同時,他也斷定,夾壁內必然另有暗室和出口。心念間,舉目一看,發現前面不遠處,隱隱透進一絲極淡的光線,於是心中一動,飛身撲了過去。來到近前一看,竟是一個壁門,地下同樣地有一個銅馬。

  江天濤一見銅馬,星目條然一亮,心中若有所悟,探首一看,果然是一間與同一樣式的寢室。心一驚,急步奔至室門前,向外一看,廳簷上果然懸著兩盞紗燈。不錯,廳階下正是他和青娘子交手的小院,而這座寢室,也正是毒娘子的寢室。

  想到自己偶而一注意,便發現了銅馬的秘密,試想,機智善變,狡檜無比,而住了近一個月的毒娘子,豈有不發現的道理?有了這個意外發現,點倒侍女的那人,必是毒娘子無疑。

  因為,在她倉促逃走之際,必是恰遇侍女在向廳內窺視,毒娘子深怕侍女慌恐驚叫,是以才出手點了侍女的黑憩穴。如此一想,頓時想起逃走的毒娘子,雖然明知這時再追已無希望,但他仍飛身奔進壁門,沿著暗道急走。

  當他經過倦趴在地上的侍女時,很想將侍女的穴道解開問一問,但他也同樣地深怕蘇醒過來的侍女高聲驚呼。他略微遲疑,繼續向前疾走。

  經過自己寢室的壁門不遠,壁上同樣地有一硯孔,同時,有一道明亮光線射出。江天濤心中一動,立即停身止步,覷目向內一看,一雙劍眉立即蹙在一起了。只見硯孔的那面,同樣是一座燈火輝煌的富麗小廳,而令他最不解地是廳桌上,赫然放著一個與他同一樣式的食盒。

  因而,他斷定這個食盒,就是那個中年執事崔如功送來的,只是不知道這座小院內住的是哪一方的首領人物。心念間,驀見七八尺外的牆頭上,同樣地有一個硯空。

  於是,摒息攝步,悄然走了過去,覷目一看,心頭微微一震,室內住的竟是銀釵皇甫香。只見皇甫香已脫去了黑衫烏紗,正坐在桌邊發呆,一雙玉手,支著香腮,兩行晶瑩淚珠,已由杏目中籟籟地流下來。

  江天濤看得心中十分慚愧:心想:將一個女孩子逼成這個樣子,自覺有些不該,但是,誰又知道是她呢?一想到毒娘子,無心再管皇甫香,悄然離開硯孔,直向深處奔去。不出數丈,面前橫阻一座單扇小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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